似錦去把藥給她拿來。
阮扶雪不肯吃藥,她見外麵天色還早,翻個身,繼續睡去了,悶聲道:“我歇歇就好了。”
自從祁竹那裡回來以後,阮扶雪就故意不吃藥。
她沒有彆的反抗方式,隻想偷偷摸摸病死自己。
似錦每每想要找人稟告,心想,若四小姐再發病,一定就要去告知主母,可她這樣一想以後,阮扶雪就沒有再發病了。今兒看上去似乎也隻是被魘住了,不大像是先前的心絞痛。
阮扶雪又睡了一覺,再醒來,問似錦:“幾時了?”
似錦答:“快要巳時了。”
不早了。
阮扶雪起身,隨意用了兩塊糕點,墊墊肚子,換了身衣裳,出門去祭拜霍廷斐。
霍家的人應當已經去過了,她雖是霍廷斐的未亡人,但她已經被送回娘家,不再算是霍家那邊的人,她不敢去得太早,是以才晚一步到。
卻沒想還是遇上了霍家的人。
她的婆婆安遠侯老夫人就在,正在指揮著幼子等人清掃祭拜。
老夫人站在一小段距離之外。
長不拜幼,她雖惦念憐惜早亡的長子,卻不能親自為他掃墓上香,隻能過來如此看一看而已。
阮扶雪正猶豫著要不要避一避,便聽見她老人家溫婉和煦的聲音:“扶雪,你來了?”
都被長輩叫了名字,阮扶雪便迤邐裙擺,款款走過去,揖身行了一禮,開口差點又喊了“娘”,她卡殼了下,才糾正過來,道:“問老夫人安。”
老夫人感慨地望著她:“你是個好孩子,一直惦記著我的斐哥兒。”
阮扶雪深深低頭,臉上火辣辣。老夫人說得她更慚愧,她都在孝期與彆的男人行了那等苟且之事了,哪有資格稱自己是個好的?
老夫人沒拖她太久,道:“你去給斐哥兒上香吧。”
阮扶雪應下。
霍廷煦正在祭拜大哥,所以阮扶雪側立一旁等待了一會兒,她悄悄打量這個小叔子,不過兩三年不見,霍廷煦躥高許多,漸漸有了玉樹臨風的身姿,她離開霍家那時還是個半大孩子呢。
霍廷斐去世時,煦哥兒哭得不成,先一步倒下發高燒,她親自去照看的,然後婆婆也倒了。明明她才是個病秧子,卻隻有她好生生的,沒有病,大抵是心裡憋著一口氣,覺得霍廷斐沒了,她得撐起這個家來才是。
沒料到婆婆居然放她改嫁。
霍廷煦拜完,才紅著臉,與她打招呼:“嫂子好。”
阮扶雪回了一禮,還說:“煦哥兒,謝謝你上回送了藥材,又請了侯府的大夫來,是大姐姐回家以後跟娘說了,讓你送的吧?我吃過了,如今身子好些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又順口把婆婆稱呼成“娘”,就像她還是霍家媳婦一般。
霍廷煦愣了愣,才含糊地說:“是……是的,你吃著好就行,下回我再給你送。”
阮扶雪:“倒也不用那麼麻煩,你這回送的就能吃很久了,我如今已不是霍家人,總不好老要你們的東西。”
等再過數月一年,祁竹回來。
她多半是逃不掉的,要嫁給祁竹,到那時,就徹底跟霍家沒關係了。
阮扶雪說完,沒有再繼續跟霍廷煦寒暄。
霍廷煦給她讓出位置,她去給霍廷斐擺上她送的祭品,倒酒,上香,燒紙錢。
她跪在布團軟墊上,闔目,在信中與霍廷斐說話:阿斐,阿斐,今生我對不起你,我無法償還,若有來生,我再與你償還我的罪孽。
阮扶雪拜完,插上香,再起身。
她起得也不急,卻覺得一陣眩暈,差點沒一頭栽倒下去。
身旁的霍廷煦見狀,趕緊上前,扶住她。
阮扶雪不光覺得頭暈,還覺得腹中難受,幾欲作嘔,她乾嘔了兩聲,倒沒吐出來,隻是覺得難受極了。
霍廷煦擔心地問:“嫂子,你怎麼了?”
他見阮扶雪不勝柔弱的模樣,心裡著急,說:“來人啊,拿張椅子過來。”
還要扶她去坐椅子,說:“嫂子,你先坐下,我去與你叫個大夫過來。”
霍廷煦才要轉身,卻被阮扶雪抓住了袖子。
他一低頭,看到阮扶雪臉色一片青白,像見鬼了似的,眼神也直愣愣的,慌張發抖地說:“不,不用,不要叫大夫。”
她像是在騙自己,自言自語一般地說:“我這隻是老毛病,真的隻是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