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粗使婆子,都被人指責的臉上無光,也灰溜溜跟著上了馬車。
車夫忙不迭跑了,生怕被人身份被人認出來。
看著眼前扭轉的局勢,虞冷月十分滿意。
向客人道過感激之後,她便去了後院,似是心情低落,黯然神傷。
周臨淵的馬車悄然離開。
海岩坐在馬車裡頭,觀看完剛才那一出戲,一臉的折服。
在京城立足,沒點手段隻有被人拆吞入腹的份兒。
那女掌櫃,當真是有些能耐在身上。
周臨淵閉目不語,俊眉修目,臉色十分沉靜。
原來她是會傷心的,會哭的,雖然是裝出來的。
同他分開,她卻裝都不曾裝過。
離了他,她依舊過得如魚得水。
想起那一晚的夜色,水上的烏篷船、紅泥小火爐,和她還給他的玉扳指……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胸腔漂遊。
周臨淵睜開眼,某種又覆上一層更滲骨的寒意。
龍婆子看完熱鬨,又看到周臨淵的馬車走了。
她便也走了。
心裡卻明白,女掌櫃同那位,是真的斷了。
同時,還有一雙含著惡意的眼睛,消失在人群裡。
楚武也沒想到,許久不來這條街。
今天一來,就看到這樣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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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臨淵留了海岩去明苑等他。
他等顧豫到了。
晚上在一條船上,見了秦二。
跪在地毯上的男人,四肢粗壯,衣服破破爛爛。
他低著頭,身上有鞭傷,有血。
周臨淵正襟危坐在羅漢床上,淡聲吩咐:“抬起頭。”
秦二自不肯抬頭。
刀尖舔血的人,骨頭也是硬的。
顧豫拽著秦二的頭發,提起他的腦袋。
秦二被迫抬起頭,剜著周臨淵。
周臨淵手裡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隻紅釉的酒杯,他掀起眼皮,徐徐看去。
與秦大長得很像,就是秦大臉上多了一條疤。
周臨淵目光重落在酒杯上,像是在對酒杯說話:“你說,沒有人指使你來刺殺本官。”本該是問句,他卻語氣平淡。
秦二冷哼一聲,說:“沒人指使!我就是想救我大哥,既然被大人抓了,我無話可說!”
顧豫狠狠踹了秦二一腳,踩著他的臉,蹲下來在他耳邊冷厲地切齒道:“要不是三爺留你的命,捅了三爺一刀,你以為你還能活命?”
秦二臉頰痛得一聲悶哼。
良久,周臨淵淡聲道:“我放你走。”
顧豫一驚,站起來道:“三爺?他捅傷了您!”
秦二都愣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周臨淵,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麼可能……他可是差點殺了周臨淵。
周臨淵淡漠的目光,掃過秦二臟汙的麵龐,淡淡道:“水路,陸路,挑一條。你走得開十裡之外,我就放了你。若走不了……”
手裡的酒杯,驟然擱在小幾上,輕輕一聲響。
一錘定音:“仔仔細細交代,你跟你大哥一起,幫徐家私運的那一批貨。”
船上靜悄悄,冷風拂過周臨淵冷眸。
秦二仰頭看過去,心都是涼的。
周臨淵的目的,隻在於徐家私運貨物的事情。
他就算不刺殺周臨淵,周臨淵也會來主動抓他,周臨淵隻是在等他來落網。
或許,從頭到尾都是他踩了無名的圈套不自知。
甚至連周臨淵受傷,都未必是他秦二真的本事,而是周臨淵自己願意。
不怕死的人,並不是不想活。
秦二感覺到自己渾身毛孔都張開了,他從地毯上爬起來,抬頭看著周臨淵:“好,如果我逃不掉,我就告訴大人。”
顧豫想阻止,到底忍住了。
一種從骨縫裡透出來的信任,讓他雙腿穩穩地站在原地。
秦二一臉狠色道:“我選水路!”
他在大運河邊長大,見過翻湧的水浪,見過水裡泡爛的浮|屍,見過高高在上的漕運官,見過從舉國各地彙入京城的金銀財寶。
那是孕育了他的地方。
水路,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沒有人可以在水裡抓住他。
周臨淵也不行。
周臨淵抬下頜示意。
顧豫掏出靴裡的一柄鋒利匕首,割開了秦二手腕上的繩子。
秦二站起來,最後看了周臨淵一眼。
毫不猶豫就跑出去了。
現在是晚上,趁夜色逃跑,是最佳的時機。
一旦下了水,他就自由了。
顧豫皺眉走到周臨淵身邊,問道:“三爺,您真的要放過他?”
周臨淵取了一套弓箭,和顧豫一起走到甲板上。
“噗通”一聲。
秦二入水的聲音。
水麵就歸於平靜。
一群遊魚被畫舫上的人喂慣了。
聽見人的動靜遊過來,張著嘴,嗷嗷待哺的麻雀似的。
忽然間,周臨淵想起了烏篷船的那晚。
也是這樣一群魚,繞著櫓遊來遊去。
沒多久,東邊水麵冒出一串水泡,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遊魚。
周臨淵舉起的弓,徐徐地搭上一根羽箭,斂眸瞄向東邊。
遊魚散去,驚碎了水中的一輪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