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徐家。
徐昭盈已經病了快一個月了。
自從那日周家老夫人生辰宴回來,她便一直鬱鬱寡歡,秋風一吹,可不就病倒了。
否則也不會那麼久都沒再去周家。
就算是在病中,她也沒有放下對周臨淵的牽掛。
徐家和周家的事,在徐家也引起軒然大波,雖說府裡閒雜人不知道具體的事宜,卻是知道徐家和周家姻親關係破裂了。
徐昭盈已經聽了些風聲。
她兀自起床穿衣服,想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
奶娘李媽媽進來摁住她,勸道:“姑娘!你這是乾什麼!大夫不是說了不能再見風嗎?你怎麼能起來?你要去哪裡?”
徐昭盈病瘦了許多,反而更添一抹清秀。
她雙目明亮,扯起婉約的笑容說:“我覺得自己病好了許多,我要去見母親。”
李媽媽一眼看出徐昭盈心裡所想,她歎氣道:“徐家與周家已經不和睦了,你去見夫人又有什麼用?不管怎麼樣,姑娘快快斷了不該有的念頭,安心養好病去相看人家吧!”
徐昭盈猛然落淚。
李媽媽更是哀歎不止,心軟地坐到床邊,耐心問道:“盈姐兒,你同奶娘說說,你想去乾什麼?”
徐昭盈含淚說:“我想知道,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三表哥一向克己自持,怎麼會做出格的事,惹得父親揚言要與周家斷了乾係?”
李媽媽聽出來了。
都這個關頭了,自家傻姑娘還想給周臨淵說情。
卻不知人家領不領她的情呢!
李媽媽知道的也不甚清楚,隻是無奈地說:“可姑娘現在過去,不是平白挨罵嗎?不如養好了身子,正好老爺也消了氣,方說得上話。”
徐昭盈搖頭:“父親固執,若氣頭上尚且不能化解他的怨氣。日後再難讓他對表哥改觀。奶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姑姑父都中意我,若父親不同意,我同表哥,就有緣無分了。”
李媽媽心酸地問:“姑娘就非要嫁給表少爺嗎?旁人就再也看不入眼了?”
徐昭盈淒慘一笑:“小時我害怕見生人,不肯同三表哥一起玩。你們都讓我主動些,逢年過節、每每出遊,我都主動追在他身後。他原是嫌我小,不肯同我玩,後來也願意陪我騎馬、捶丸。連看戲有金童玉女登台時,大家都要拿我們取笑……奶娘,難道還要我不知羞恥地說明白嗎?”
她早就把周臨淵當她唯一的夫婿人選。
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李媽媽怔然無語。
徐家和周家,的確是想結親的。
可是……世事難料。
若非後來周臨淵兩個兄長相繼離府,他不會這樣恨徐家人,也不會連可憐的盈姐兒也恨上了。
李媽媽又歎氣,服侍著徐昭盈穿衣裳,道:“姑娘,走吧,老身陪你一起去。”
兩人一道去了徐夫人院子裡。
剛進去,就發現下人都不在庭院裡,院子裡靜若深山。
徐昭盈走近了才隱約聽到,上房裡,母親在同人吵架。
誰敢在徐家斥罵她母親?
她走近了偷看,父親的巴掌正好落到母親的臉上。
徐昭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陸陸續續從裡麵傳出來一些話:“幾個坊七八間鋪子、紅水河的田,還有一百匹馬……都給了他!隻是那個秦二,他敢吞下這些嗎?背後不是周臨淵是誰!當初你想的好生意啊,辛辛苦苦幾年,全送到他手裡了。”
“若你妹妹鎮得住周文懷,周臨淵他敢嗎!現在倒來怨我了……”
徐昭盈退出廊下,跑了回去。
李媽媽聽了個七七八八,大約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她跟上徐昭盈的腳步,回到廂房,道:“姑娘,你也聽見了……周家三少爺做的太絕情了。”
徐昭盈搖著頭,眼淚也跟著掉:“沒有,他若真絕情,就不會隻是要銀子那麼簡單。奶娘,三表哥還是手下留情了的,是不是?”
李媽媽怒其不爭地道:“他這哪裡是留情?徐家要和周家敢斷了姻親乾係,你覺得三表少爺會隻是要銀子嗎?
他敢這樣剜老爺的肉,就說明了他真是恨極了徐家。我的姐兒,你就狠狠心,放下他吧!”
徐昭盈心口抽痛,她捂著心口,無力道:“我也想放下,難道我不是個人嗎?你們讓我親近他,我就親近,讓我離開他,我就能一閉眼離開了?”
她緊緊抱著奶娘,嗚咽道:“奶娘,我心裡好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媽媽撫著徐昭盈的頭發,久久無語。
許久之後,徐昭盈才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祈求道:“奶娘,你幫幫我,我想見他。如果他肯還一些回來,父親就會消氣了。”
李媽媽不同意。
這樣私下相見,不管最後事情結果如何,都於理不合。
周臨淵是個男子,出了事好脫身,可姐兒是個姑娘家,一旦被人發現,可選擇的路就不多了。
人心一旦堅定地要做一件事,那便輕易做得成。
徐家和周家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隻在主子之間,也在奴仆之間。
徐昭盈到底還是打聽到了周臨淵的行蹤。
趁著他休沐的那日,她瞞著李媽媽,帶著弟弟允哥兒去上香,守在明苑外,遠遠地跟蹤上了周臨淵的馬車。
她自然也看到了出現在他身邊的,嬌俏的身影。
而表哥臉上似有若無的笑意,亦是她後來被憎惡的日子裡,幾乎沒再見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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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路遠,走了不到一半,虞冷月就開始覺得腳疼。
倒不是她嬌弱,實在是時下的鞋不如前世的適腳,都不適合長途跋涉。
反觀周臨淵,雖也微微喘著,胸膛微有起伏,額上薄薄一層汗,卻仍舊從容。
一身玄衣,更添男子的英氣。
虞冷月氣喘籲籲,找了塊石頭坐下來。
她怎麼會答應一起來爬山。
真是閒得慌。
又拿手做扇,往脖子裡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