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2 / 2)

周臨淵回到家的時候,神情疲倦。

陳循禮等了許久,上來就報了喜:“三爺,顧豫的傷好很多了。”

周臨淵略應一聲,眉宇間仍舊籠罩烏雲。

兩人進了書房,陳循禮便問:“閣老今夜怕是不回了?”

周臨淵坐下揉了揉眉骨,閉眸道:“父親和其他閣老尚在宮中,不止今夜,這幾日都不回了。”

陳循禮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宮中的動靜鬨得太大,他早就知道聽說了,隻是沒想到,最終皇帝與臣子的矛盾,會在皇子喪事上鬨開,足以記入史書。

等到追根溯源的時候,“鹽引案”必然要被翻出來,三太太逃不脫乾係。

文官背這個鍋,已經背得夠久了,有的是人迫不及待要翻案。

但,此事翻案,則辱及先帝,仕途也算走到頭了,誰肯來做出頭鳥?

若不翻案,三太太身份一旦暴露,逃不脫流天涯海角放或是一死。

周家若不想落得個包藏罪臣之後的名聲,就該趁早撇清關係,半點不要插手。

陳循禮望向了周臨淵,直截了當問道:“三爺預備怎麼辦?”小心又懇切地道:“事關重大,三爺還是要與閣老商量才是。”他心知周臨淵素來不愛與周文懷在政事上攪和在一處,此刻也不得不勸了。

周臨淵卻沒有說話。

書房的冰塊到了現在全都融化了,屋子裡像蒸饅頭的鍋。

陳循禮汗如雨下,後背一點點濡濕,直至濕透,心裡也越來越忐忑。

他屢次欲言又止。

周臨淵手掌摁著桌麵的奏本,忽抬眸問:“陳先生可有兩全之法?”

陳循禮愣然,隨即搖了搖頭。

這種事,何來兩全法?

若想推個人到前麵做盾牌,分量輕了根本上不得台麵,分量重的人又決不肯做這出頭鳥。

這便是從政者的無奈,若要走向高處,不得不舍棄一切,有時甚至要將生死置之度外。

何況是一個女人。

周臨淵淡淡地道:“既無兩全之法,想必陳先生也不會教我拋棄發妻。”

陳循禮瞪大了眼睛,痛心地道:“三爺,三思啊!”

他固然能夠理解夫妻情深,心有不忍不舍,可是,那終究隻是兒女私情。

憑周臨淵的出身地位,將來足以縱橫四海,留名史書。

區區私情,放在二三十年後再看,可能回憶起來連莞爾的想法都沒有。

到那時便知,男女之事,也不過如此。

陳循禮激動道:“三爺,姑且不說周家的栽培,您也是十年寒窗苦讀熬過來的,您的誌向抱負,難道要折在……折在……”

“抱負?”

周臨淵淡勾唇角,不知在譏諷誰:“若連自己的家人也護不住,何談治國平天下?”

到底是不是貪圖榮華與虛名。

自己心裡都清楚。

何必冠冕堂皇。

陳循禮心中悲慟,眼睛都紅了。

周臨淵愧疚道:“先生跟了我多年,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了,我親自引薦先生去彆處。”他承諾道:“絕不會委屈先生。”

陳循禮隱忍著,怒聲說:“三爺竟這樣看我!您以為我隻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嗎!”

說罷,拂袖而去。

周臨淵獨坐了半個時辰,才回了後院。

虞冷月還在等他,也是一身縞素,臉頰素淨,十分清秀,坐在燈下,安安靜靜,倒像個大家閨秀了。

周臨淵很少看她穿成這樣,挑簾子進來時,在簾側站了一會子。

虞冷月見他盯著她看了半天,起身問道:“看什麼呢,有那麼好看嗎。”雖想與他調笑,又想到皇子病逝,朝臣之中一定氣氛沉悶,語氣又不敢過分輕挑。

周臨淵淡笑一下,走過去,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輕聲道:“少見你這樣乖巧,像是在這宅子裡長大的小娘子。”

虞冷月托腮,輕哼道:“這是嫌我不夠溫順?”

她眨著眼嬌嗔的樣子,又鮮活得與旁人不同。

周臨淵盯著她鼻尖上的小痣,認同地“嗯”了一聲。

虞冷月伸手摸他衣袖把玩,低垂眼睫道:“你喜歡溫順的?也不是不成。”

周臨淵握住她的手,啞聲說:“就喜歡你現在這樣。”

虞冷月抬眸,他正凝視著她,隻不過不像是有心情陪她玩鬨。

她看出他的疲倦,便收回手道:“去洗漱吧。”

周臨淵抿了口茶,就去了。

晚上熄燈之後,他沒有碰她。

以她對周臨淵的了解,絕不是因為真心替皇子守製,應該是彆的緣故。

虞冷月一不小心撞到周臨淵的膝蓋,察覺到他躲開了,掀開被子一看,膝蓋一片淤青,驚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周臨淵捏著她胳膊安撫:“沒什麼,隻是跪了一天。”

虞冷月趕緊下床去找藥。

她不出門和外麵人打交道,常常忘了,天底下除了那一個人,人人都是奴隸。

周臨淵看著她焦急找藥,坐在床上,彎著腰,蹙著眉,替他抹藥的樣子。

輕聲地說:“伶娘,沒那麼疼。”

虞冷月細細地在他膝蓋上抹藥打圈兒,頭也不抬地嘀咕:“你長著銅皮鐵骨嗎?”

周臨淵輕笑。

等她塗完了,抱著她倒在床上,閉著眼,淡而溫柔地說:“真的不疼。”

虞冷月張口就來:“可我心疼。”

周臨淵睜開眼,她說這樣的話,一絲不苟,真切得很。

疲倦和疼痛,仿佛都減輕了很多。

儘管他知道,她的話,隻有五分可信。

他還是無法克製地沉淪在她真摯的眼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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