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甚至三百年後,如果你開創的公司還存在,那時候的人是如何的敬仰你?”
“三百年後,你的子孫依舊牢牢地把握著這個行業的未來,那才叫做成功。”
“你們的錢,太新了,所以你們還不敢把錢墊在腳下,提高自己的眼界。”
所有人都明白了霍海要說什麼。
基礎建設固然重要,但是,科教文衛才應該是第一步討論的。
先把這四個地方的投夠了,才能開始投入其他建設。
但,武侯剛剛也說了,目光短淺,是在場的人最小的問題!
這個目光短淺的問題,已經讓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了。
怎麼還是大家最小的問題?
難道大家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霍海:“第二個問題,比目光短淺還嚴重,你們的視野太窄了!”
視野窄?
大家麵麵相覷。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霍海:“你們認為,隻有長安這片土地可以種植核桃?難道隴西的核桃就不是長安核桃的價格了?有沒有試過魯國適不適合長核桃?萬一蜀郡核桃長得比長安的核桃更好怎麼辦?”
所有人都懵逼了。
不少反應快的已經明白了。
武侯對我們很失望啊。
剛剛大家談論了很多東西,長安的自來水,下水,公路係統,運河係統,對於即將到來的新人口的房屋建設的支持。
討論了無數的東西,但卻隻討論了一個東西。
那就是長安。
離開長安,大家都不會說話了。
所有人都隻敢經營長安這個基本盤,不敢往外投資。
就好像大家用自己的錢做生意時,不敢去其他地方投資,隻敢在長安和彆人搏鬥一樣,當了議員,大家依舊隻敢在長安搏鬥。
但是,那些大貴族,特彆是各種運輸公司,各種鐵路,都是去其他地方賺錢,吃的盆滿缽滿。
所以,實際上這歸屬於議院支配的兩百億,實際上絕大部分應該投入到帝國的其他地方才對。
也對,長安現在發展的這麼好,為什麼還需要公共投入去支持?
就像自來水廠的總經理說的一樣,提高水價,長安人自己稍微多出點,就能支持自來水係統的升級了。
那為什麼不把錢拿去提高帝國的其他地方,出產更多勞動力,開辟更大的市場,反而要留在長安?
霍海:“商人很多時候很容易被眼前利益蒙蔽雙眼,導致自己的生意做不大。在做國家決策的時候也一樣。”
“如果沒辦法看得更遠,看的更廣,那麼待在議員這個位置上,並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種羞辱。”
“大漢需要議院,不是長安需要議院。”
“朝會在討論大漢的事情,而我們議院隻是在討論一城一池。”
“如果我們隻是一個小商販,那不用一城,討論一條街都多了,討論一間鋪麵就行。但你們是被選出來,代表天下商人富豪的,你們沒有展現你們應該有的能力。”
霍海的話已經說的很重了,但是不得不重一點。
霍海希望這個話,永遠被記錄在議院曆史上,成為後世每一個議員加入後都需要學習的科目。
因為商人的目光短淺,議院的短視者一定會越來越多,敝帚自珍,小醜將會占據這個舞台。
到時候,議會隻會剩下雞零狗碎。
雖然宏觀敘事假大空,但假如沒有了宏觀計劃,那何談朝著進步的方向前進?
所有人都在羞愧之中,霍海說出了第三個問題:“你們目光短淺,你們眼界窄,同時你們看問題還不夠仔細。”
“這才是你們最大的問題。”
大家都懵逼了。
看的不夠遠,就算了。
看的不夠寬,也是。
我們難不成看的不夠遠的同時看的不夠廣的同時,連眼前的一切都沒有看清楚?
那我們何等的失敗?
武侯在外三年,議院舉行了三年多的議會,合著大家都在過家家?大家都在搞笑?
如果朝堂上的公卿也是這麼看的,那大家這麼久以來,豈不是如同跳梁小醜一樣,在一個自以為表現自己優越的舞台上,耍猴戲?
霍海:“你,對,就是你。”
霍海隨便點了一個不認識的商人。
這名商人起身,看向霍海,其他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霍海:“我問你,長安的發展,是從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開始的,現在的長安和一百年前三百年前的鹹陽有什麼區彆。”
這商人:“秦國那麼多年,鹹陽幾乎沒有區彆,一直到六年前,大漢的長安也和八十年前沒多大的區彆,無非就是時間變久了牆變老了,斑駁了而已。”
霍海點頭。
這商人思索:“一切發展的開始應該是同關煤礦的煤炭運入長安,從那一天開始,長安每一條街道上貨物絡繹不絕,錢越來越多,機會越來越多,人口翻了將近十倍,讀書人數量更是翻了幾十倍。”
“有了這些基礎,各種科技蓬勃的發展,出現,各種產業迅速走向了工廠化,各種物品變成了標準化商品,開始被售賣。”
“一切都是從同關煤礦開始的。”
霍海:“好,那我問你,煤炭對於大漢最大的貢獻,是乾什麼?”
他思索了一下:“是取暖?”
旁邊有人大聲反駁:“不對,是煉鋼!”
“昔年戰國時代,百煉成鋼,煉器名家,鑄劍大師,以自己的血去鑄造劍魂,結果到頭來還不如現在煉鋼廠隨便抽出一根鋼筋的品質高。”
“各種跨河大橋要用鋼鐵,蒸汽機要用鋼鐵,馬車要用鋼鐵,就連指甲刀都要用鋼鐵,往年有錢人用玉銼子打磨指甲,而窮人就讓指甲那麼變長,或者最多用嘴咬,很多時候看到彆人指甲裡的汙垢都吃不下飯,現在大家也養成了剪指甲的習慣。”
“就小到這麼一件事情,都需要鋼鐵,所以,煤炭最大的作用是煉鋼。”
霍海:“好,那我問你,鋼,對哪個行業貢獻最大,最重要?”
大家已經學會搶答了:“是蒸汽機!”
“好,蒸汽機對哪個行業最重要?”
“造火車造輪船!!”
問了一圈,大家明白了。
霍海:“其實鋼不是不能做其他用,比如做指甲刀,做鋼釘,做銼子。”
“蒸汽機不是不能有其他用,比如紡織。”
“煤炭也不是不能有其他用,比如做煤炭做飯。”
“但最重要的,始終是一些大家夥,能集中大量的人的勞動成果,爆發出大量的人窮極一生都無法實現的力量。”
“我把這叫做……重工業!”
轟的一下,所有人的天靈蓋都被掀開了一般的清楚明白。
大家突然知道大漢為什麼走到了今天了。
現在市麵上什麼最賺錢?是紡織業,在場的議院大量的都是紡織業的。
但實際上對大漢發展最重要的是重工業!
的確,做紡織業賺錢,但難道國家好不容易集中起來了兩千億,然後拿去開紡織廠?
所以實際上,這些好不容易集合起來的錢,至少應該在重工業方麵有所投入。
在科教文衛的投入之外,是對大漢全境的投入。
而這種投入首選重工業。
而隻要重工業投入不斷,大漢的成長就不斷,大漢的發展就不斷。
同樣的道理,隻要長安的重工業厲害,那麼未來其他地方同樣新商改,卻也不是長安的對手,因為長安會持續的繼續發展重工業,走在時代的前列,成為大漢發展的心臟。
集中起來錢,首先要乾一本萬利的活兒,科教文衛。
其次要覆蓋全國,去開拓更大的市場,而不是讓富的地方更富。
第三就是要堅持發展重工業。
有了這三點基礎之後,討論出的結果,才有意義。
否則,討論的看起來再重要的東西,實際上都是在扯淡。
毫無意義。
很多人此時,反而開心了起來。
雖然被罵的好像一文不值,好像自己這一兩年的議員都白當了。
但當初自己追隨霍海的腳步,成了富人,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見到霍海,不知道能學到什麼東西。
現在真的見到了,才知道,自己就算無論如何的高估霍海,其實都是在低估他。
武侯的思想,遠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
霍海說完後,一名傳旨的羽林衛進入現場:“陛下有旨。”
眾人都看了過去。
羽林衛:“丞相李蔡,年事已高,請辭丞相之職。宗室劉光以國事巡西域,辭議院議長職務,由李蔡為新議長。”
大家瞪眼。
豈不是三公全空出來了,一個都沒有了?
難道大漢的朝局要變天了?
羽林衛繼續:“則司馬相如升任丞相,總覽政務,張湯升任禦使大夫,總覽朝廷財政諫言官員查舉。”
“令取消大農令,設大司農,為三公。”
“武侯霍海,辭長安少尉之責,選為大司農!”
此話一出,大家愕然,隨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愕然是因為霍海才二十二,就已經是位列三公了,這還得了。
不過,甘羅十二歲為丞相,霍海二十二為大司農怎麼了?
甘羅自幼聰明過人,進入丞相呂不韋門下,擔任少庶子。十二歲時,出使趙國。使用計謀,幫助秦國得到十幾座城池,憑借功勳,得到秦王嬴政嘉獎,授上卿(相當於丞相),封賞田地、房宅。後來事跡,史籍無載。
所謂上卿不就是三公?
但不同的是,聰明的甘羅,隻是曇花一現。
而霍海對於天下的影響,將會是世所罕見的!
當初夏啟從公天下改家天下。
武丁從神權時代到王權時代。
周武王姬發以分封製擴大版圖。
秦始皇一統天下稱皇帝。
到如今,又一個輝煌大世到來了。
當今陛下必將名留青史,甚至此後天下萬邦不再有,隻有一本史書,而已。
而霍海將會是這個過程中最耀眼的存在。
曆史上那些再出名的人,都沒法和霍海競爭了。
因為如今的時代對比以往,似乎有了飛躍的改變。
就問什麼時代人人都能吃飽過?而現在,人人都在追求吃肉!
以前天下就是河洛中原,後來天下就是九州,是十三州部,如今,天下大的令人發指,是個球。
倘若這個世界的人不走出地球,再也不會有人比霍海這個上卿更厲害了。
甘羅又算什麼?
議會散了。
有些人被說了,心裡不高興,但是,他們更高興的是霍海上位大司農位列三公,這等於是擺明了告訴天下,商改要全麵推行了!
以前長安都那麼多發展機會,如今天下即將同步發展,又會有多少金錢,多少機會?!
全長安都瘋了。
更多的人,更多消息傳向了四麵八方。
不久之後,天下人都要激動不已。
一切的一切,終於要來了。
六年來,長安的一切都證明了新商改正確無比,所有人都想享受到新商改的好處!
……
此時,一間小屋子裡,很多議員聚集在一起。
他們是議員中的聰明人,也是有野心的人。
他們今天看到了議院的局限,也看到了霍海的恐怖。
但是,更激發起了他們要挑戰霍海的想法。
因為,議會之上有朝會,而他們還想爬一步。
所以,霍海這個帶領他們走到今天的人,成了他們要麵對的恐怖敵人,最終boss。
幾人討論之間,有人歎氣:“要和霍海鬥,我有膽,但我不信我能贏。”
此話一出,幾人都沉默了。
最終,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昔年外戚軍事勳貴占據朝堂威風,如今變局卻在最大的貴族霍去病的弟弟霍海身上。”
眾人看向了他。
他開口:“我知道,世上有一個最穩重的人,從來不犯任何錯誤,如果說有人能贏霍海,那一定是他。”
人怎麼會背叛自己的階級呢?
但當初霍海還不是從霍去病羽翼之下走出,走到了上卿的位置。
“難道,霍老三霍光就不想當上卿?”
霍光?
可能嗎?他們可是親兄弟?
再者,霍光在皇帝身邊平步青雲,每年升官,他犯得著來議會參與權利鬥爭,甚至帶著議會踩在朝會頭上?
“他會,因為他叫霍光。”
霍光,字子孟。
光,人舉著火把,頭領也。
子孟。
孟叔仲季。
孟,一年之春,老大。
子孟,君子之首。
這個生為老三的人,生來就是要做高舉火把的頭領做君子魁首的人,大漢朝的政治環境,留給他的目標隻有一個。
大司馬大將軍。
倘若有意思衛青退下,霍光上台,屆時霍光能不能與霍海匹敵?
隻有試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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