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夜幕降臨,董馭見到內侍總管正欲夤夜過去麟德殿,心中大喜,還猜想新帝是不是要賜死鄭良娣?怎料此時卻聽端明殿的太監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頭疾發作了,撲倒在地,沒了氣息。”
董馭大駭。
新帝暴斃,膝下唯獨隻有鄭良娣生的一子,在昭節侯鄭放的護衛之下,鄭良娣被封為鄭太後,其子馮翊王被封為新帝,因年歲太小,由鄭太後把持朝政。
鄭太後上台來就封其父鄭放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秉政,其弟鄭無恒封為曲陽侯,連異父兄長裴朔都被追封為侍中、水衡都尉。
鄭氏一族何其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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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之外有一輛安車架來,此車車輪為朱紅色,車
蓋為青金色,裝飾所用金銀器物,華麗異常。
馬車上坐的女子端莊得體,裙擺處的青荷碧波裙原本應是有飄飄欲仙之感,如今卻紋絲不動。她身畔坐著的少女卻活潑的很,裙子內襯都露了出來。
驛館幾位官員見到馬車後,立馬過來恭敬道:“微臣等給淮陰王妃請安,太後娘娘讓我等在此恭候,還說若是天色已經就請您在驛館歇下,明日再特遣了三十位羽林軍護衛您進宮。”
原來馬車上的女子是淮陰王妃,鄭太後的姐姐,眾位官員對淮陰王妃鄭氏很禮遇,跟在她身邊的少女下車時還笑道:“姑母,瞧太後娘娘對您多好。”
淮陰王妃守寡一年,衣裳都頗為素淨,臉上頗麻木,聽侄女說完,扯了扯唇。
少女卻覺得姑母笑跟哭似的,她不明白姑母為何這般,鄭太後不是她的親妹妹嗎?妹妹成了太後,她不是應該歡喜的嗎?
少女沾著自己姑母的光也住上了最好的房間,和上京時住的那些普通驛館完全不同,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之中,卻聽淮陰王妃身邊的春嬤嬤道:“王妃,這天還沒黑呢?怎麼不讓您進宮麵聖住宮裡去,還非要讓您住在驛館。”
“嬤嬤,已經到了京中了,咱們該謹言慎行才對。”淮陰王妃道。
春嬤嬤卻不滿的絮叨起來:“當年王妃您養在太夫人膝下,規矩是一等一的好,知書達理,飽讀詩書,可不像二小姐那般無狀。先帝爺還為太子時,見您落水,救下的人也是您,若非是咱們鄭家更看重淮陰王,興許今日做太後的就是您了。”
隻聽淮陰王妃臉色發白道:“嬤嬤,不許胡說了。”
春嬤嬤卻是越說越起勁:“您這麼些年過的可太苦了,淮陰王的確智慧過人,又英俊瀟灑、文武雙全。可他卻早已心中有人,還氣量狹小,英年早逝,您和他夫妻早已反目。現下還要為她守寡一輩子,這怎生了得啊……”
少女見春嬤嬤越說淮陰王妃臉色越來越白,也沒想到其中有這樣的故事,要說當初鄭太後嫁的東宮太子,不過是何皇後的養子,就是何家的傀儡,不像淮陰王在江南有實權。
又聽淮陰王妃道:“是我無用,不能替我母親爭氣。二妹妹比我福氣好,她為良娣時,也能讓太子冷落太子妃,獨寵她一人,又生下太子唯一的孩子,現在新帝駕崩,她又成了太後,她的兒子成了皇帝,我卻沒有這樣的福氣。”
春嬤嬤是淮陰王妃親娘的陪嫁,聽她提起自己親娘,愈發抹淚道:“咱們夫人原本是個鄭大將軍的原配,最是個憐貧惜弱之人,本來見那紀氏和善妒和離,看她一個人帶著兒子過活很同情,把她引為手帕交,哪裡知道引狼入室,把你母親氣的青燈古佛一輩子。她們渣男賤女還有那幾個野種好好地一家子,明日還要咱們頂禮膜拜。”
淮陰王妃哭個不停。
少女也沒想到背後居然如此複雜,她隻是聽母親提起說如今的鄭太後當年在閨中時,論及才學,論起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卻沒有自家姑母強。
次日,她隨著姑母進了皇城,羽林衛威風凜凜,玉石台階層層疊嶂,氣勢恢弘。太後的寢殿內殿頂用白琉璃色瓷瓦鋪成,水晶玉璧作燈,內柱上刻著向上盤繞的金龍,地麵鋪著金磚,更顯奢靡華貴。
每往裡麵走一步,少女都覺得姑母似乎走在刀尖上,完全沒有重聚天倫的喜悅之情。甚至拜見鄭太後時,她驚訝的發現姑母和同樣守寡的太後相比,姑母形同槁木,鄭太後卻是豐姿冶麗嬌豔欲滴。
為何會這樣呢?
再看姑母,因為行禮過多體力不支,如風中殘荷般,竟然暈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