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夢千秋(十一)(2 / 2)

從那以後,程家上上下下就將白檀視作了貴賓。

值得一提的是,程銳的生母就是大公主薑錦城。

韋驕曆來看不慣酸腐文人的做派,白檀也不與他多做寒暄,直接道:“今日來晚了,卻不是有意的,不過,小弟新得了一樣寶貝,兄長們可願一看?”

韋驕喝酒的動作慢了下來:“什麼東西?當得上你的寶貝二字?”

白檀從袖間掏出一冊破舊的書卷,故作神秘道:“請看。”

韋驕接過,將之攤開,單手托腮,一目十行地閱覽著,程銳湊到他身旁,也湊熱鬨看了幾句。

“好!好!好!果然是寶貝!”韋驕看完,雙眸發亮:“好一個天戴其蒼,地覆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

程銳同樣興奮道:“我雖不通文墨,卻也看得熱血沸騰,寫得真是好!”

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文章,否則三個月之後的殿試,阮青鬆也不會特意抄襲它,從而被欽點為一甲榜眼。

“有什麼好事不成?”張蘊伯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好歹舍得暫時丟開自己未完稿的詩作,走過來,先對白檀躬身施禮,“公子,你來了?”

白檀無奈:“端平,我說過多少次了,無須如此。”

張蘊伯卻滿臉不讚同:“公子此言差矣,公子不但救了家父,對小人屢屢施以援手,前些時日又安排舍弟到流芳閣做事,受人滴水之恩,尚且要湧泉相報,何況公子如此大恩大德?即便公子不肯受這禮,我也是要行的,否則家父知道了定要出言責怪。”

白檀手中的折扇隔空點了點對方:“你啊,什麼都好,隻是太過迂腐。”

被他明淨雙眸掃了一眼,張蘊伯無端有些發窘,乾咳兩聲以作掩飾,連忙走向韋驕道:“什麼樣的好文章,讓我也看一看。”

韋驕一口氣將所有文章看完,隨手扔給張蘊伯,急切道:“檀兒快說,你從哪裡得來的錦繡文章?”

白檀反問:“懷文兄且猜一猜這些文章出自什麼人之手?”

韋驕不假思索道:“雖未曾謀麵,但這些文章言辭犀利,用筆如刀,抨擊時弊,針砭朝廷醜態,矛頭直指決疣潰癰,非孤介耿直、以天下為己任之人,萬萬寫不出來。”

白檀雙眸亮若點星:“不錯!實不相瞞,這書冊乃是一鶴發童顏的老叟贈予小弟的。前些時日,我帶人去皖南翠微山收購鮮花,在深山巨穀間不幸迷路,恰好遇到一位樵夫,那人雖上了些年歲,卻精神矍鑠,布衣芒鞋,背負著滿滿一捆柴,仍可健步如飛。小弟上前問路,言談之間很是投契,那樵夫言道家中有一卷藏書,其中諸多文章都是祖上做官時收錄的,俱是當世名流所作,隻因得罪了官府,所以不得見行於世。樵夫怕書冊毀在自己手中,便將它托付給我。”

這話自然是杜撰的,白檀不久前曾去皖南翠微山收購鮮花不假,在深山巨穀間迷路也不錯,隻是卻並未見到什麼世外高人,書冊也是係統幫忙製造出來的。

張蘊伯閱覽完一篇,感歎道:“世上竟有如此奇人。幸而遇到了公子,才不至於埋沒了,否則豈非珠玉蒙塵,幸好,幸好!”

張蘊伯這人對白檀一直有點盲目崇拜的心理,近來更是隨著年歲漸長不減反增,惹得白檀聽了這話不禁莞爾而笑,“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卻不願將這些文章隨意打發了,正打算請一位頂級的裝裱師傅,把書冊修繕完整,刪去繁要,取其精髓,然後再製版,印刷。今兒來也是為了這個——想先煩請你們幫忙瞧瞧,把破損遺漏的文字填補完整。”

因為存放時間太久,書冊上有些地方已經遭了蟲蛀,難免缺少一字、一句,更甚至一整行的,若是一直仍由其空缺著,終究不夠儘善儘美,卻需要水平相當,筆力精到之人描補一二。

韋驕早已見獵心喜:“這有何難?”頓了頓,又眯起狹長的眼睛,“隻你一來便派了件辛苦差事,卻又拿什麼補償我們?”

程銳笑眯眯地喝茶看戲,這事自然勞動不了他。

張蘊伯出言維護:“我願為公子效力。”

韋驕不滿地睨他一眼,“你又在這裡充活菩薩了。”

白檀將方才一路提進來的錦盒打開,“不知道這些香囊,可還入得了懷文兄的眼?”

韋驕嗅了嗅,撿了一枚石青色荷包係在腰間:“其他的也就罷了,這鬆露香聞著也還清雅。”

張蘊伯時常在白府走動,並不缺香囊香袋,卻還是喜氣洋洋地拿了一個如意形的,收到了袖子裡。

兩人拿了書冊,自去書桌前伏案思索。

白檀慢悠悠地喝了口楓露茶,垂眸想著心事。

阮青鬆前世作為網絡寫手,慣常寫一些穿越、重生等題材,但凡他筆下的女主人公,大多都要走抄襲打臉套路,用上下五千年的智慧去碾壓古人,以此獲得才女名號,與此同時,阮青鬆也記下了不少經典詩作。

然而,就算如此,在原世界劇情裡,阮青鬆也隻得了一個殿試第二名的成績,當時被欽定為狀元和探花的,正是韋驕與張蘊伯,可見兩人是有真才實學的。

韋驕不說,一番安邦定國的策論出口,滿座皆驚,就連長久不理政事昏聵無能的老皇帝都讚不絕口。

至於張蘊伯,雖然醉心於詩詞一道,但經世致用的文章卻並未遜色多少。

文風亦如其人。

韋驕喜歡劍走偏鋒,文字詭譎多變;張蘊伯則四平八穩,中正庸和。

阮青鬆何德何能,竟然靠著抄襲與兩人並稱當世文壇三傑?

青蓮居士、東坡居士等先賢們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

程銳食指上挑著一枚粉色心形荷包,有一搭沒一搭地甩動著,“對了,檀兒,書冊大概什麼時候印刷好,上市售賣?記得到時候提前通知一聲,雖然我們家大多都是武將,但想來三哥應該會喜歡的。”

白檀放下茶盞,慢慢笑開,夕陽餘暉灑落在他眉眼間,墨黑的瞳孔蒙了層血色,“大概三個月後吧。”

程銳莫名覺得有些發冷,他縮了縮脖子,喃喃道:“三個月後啊……”

那就是十月中旬了。

今年的會試定在九月十五,十月中旬似乎正好是殿試時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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