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影道,“如今我燕子樓裡正需要一味香料,想向白公子定製。”
白檀眯起眼睛:“尋常香藥的定製,流芳閣及各處分店的管事都可做主,問不到我這裡來,你要的是什麼香?”
黑影一字一頓道:“七夜雪。”
白檀雙手一抖,險些將那精雕細琢的海棠凍石蕉葉杯跌個粉碎,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冷聲道:“這香我不會做,也不能做,閣下另請高明吧。”
一道淩厲的掌風襲來,被白檀打開的門板狠狠摔回去。
白檀轉身,怒目而視:“閣下這是何意?”
黑影身形有些佝僂,低咳半晌,才嘶啞著嗓子說道:“狂瀾既倒,大廈將傾,你如何獨善其身?”
白檀一改往日溫和無害的模樣,咄咄逼人道:“何處狂瀾既倒?哪裡大廈將傾?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黑影厲聲道:“皇室殘暴,戎馬生郊。薑宏端無德無能,忝居帝位,卻縱容臣子搜刮民脂民膏,邊塞戰事連年不斷,苛捐雜稅一日重似一日,遠的不說,今年開春,青黃不接之時,你可知有多少人賣兒鬻女?江淮兩地餓殍遍野,民不聊生,薑宏端卻隻字不提,豈非無道昏君?”
他說的這些,白檀又如何不知,隻是官場傾軋向來殘酷,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這種情況下,白檀斷然不會輕信任何人,他道:“即便你所言不虛,又和‘七夜雪’有什麼關係?”
黑影悶聲笑道:“當然有關係,我若沒記錯的話,宮中那些所謂貴人們用的香料,也是你們白家的流芳閣特製的,包括薑宏端喜歡的龍涎香。”
白檀默然。
黑影繼續蠱惑道:“七夜雪的用處,你比我更清楚。”
三更時分,白檀滿臉倦色的回了府。
百歲一邊為他換衣服,一邊擔憂道:“公子怎麼才回來?不過出去了一趟就累成這樣,幸好夫人待在白馬寺誦經還未回來,否則不知會如何心疼呢。”
白檀擺手:“無事,你們且先下去吧。”
婢女小廝依次退下,白檀斜靠在軟榻上,暗暗思忖今日發生的事情。
燕子樓的樓主到底是什麼人,白檀總覺得對方的嗓音有些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到底在何時何地聽過。
還有他說的那個提議,雖然危險,但不得不說,確實讓人十分心動啊。
隻是著其中的利益分配,還有具體實施辦法,還需再斟酌斟酌……
白衣少年走了後,房間內再次恢複幽暗死寂。
黑影隱在屏風後,靜默良久。
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如今才發現大錯特錯。
昔年曾有過兩麵之緣的孩子,現在已經蛻變為長身玉立、姿容無雙的少年郎。
真想不到,那個漂亮得如同玉雕般的女娃娃,竟然是個男孩子……
想到這裡,黑影深邃的眸子湧現出一抹柔和之色,他有些想笑,溢出口的卻是粗啞怪異的聲音,宛若夜梟。
黑影僵在原地。
仿佛過了很久,他抬起手,想要撫摸自己左側的臉頰,卻隻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