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一夢千秋(二十七)(2 / 2)

“少將軍!”大公主出言相助,於白檀而言實在是意外之喜,此時見程英仍麵帶猶豫,不由高呼一聲,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說道:“卵巢之下,安有完卵?為社稷蒼生計,還請將軍三思!”

良久,程英長歎:“也罷。”

白檀直起身子,喜不自勝:“若得償所願,檀結草銜環,拜謝少將軍大德!”

大公主盯著白檀,眸光晦暗,隱隱透露出幾分令人不解的畏懼與尊敬,輕不可聞地說道:“龍鳳出,祥瑞現。但願預言屬實,否則京洛白氏永無安寧,天下也將永無安寧……”

白檀聞言若有所思,“姨母從何處歸來?”

大公主意味深長道:“從宮中侍疾歸來。”

果然如此。

白檀再問:“ 姨母所說‘龍鳳出,祥瑞現’何意?”

大公主微微搖頭,不願直言:“白家密室當中自有你要的答案,又何必來問我?”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京中天氣越發冷了起來,德化帝薑宏端終究是沒能熬過去,於十一月中旬病逝。

皇帝駕崩,本該是舉國哀悼的大事,然而逢此多事之秋,眾人惶惶不可終日,實在再無多餘的精力為大行皇帝傷心。

薑戎劍之所及,履之所及,起義軍勢如破竹,從甘寧二州,沿黃河順流而下,舳艫千裡,旌旗蔽空,連曆來所向披靡的王師竟也節節敗退。

國不可一日無君,薑宏端死後,新皇登基之事迫在眉睫,然而,幾位皇子皆對皇位垂涎已久,如何肯屈己侍人?少不得爭奪踩踏,眼下龍爭虎鬥,各顯神通,鹿死誰手,尚無人敢下定論。

兩軍交戰之際,薑戎出麵勸降閔行肅,言辭懇切,語重心長,稱自己必以上賓之禮款待鎮國將軍,不傷一兵一卒。

閔行肅非但執意不肯,反而對薑戎破口大罵。

薑戎笑道:“戎敬佩將軍為人,不能引以為師長,時常討教學習,當為平生憾事。”話雖如此說,交鋒時卻未見他有絲毫手軟。

薑戎其人實乃當世鬼才,不但一手劍術出神入化,萬夫莫敵,行軍布陣,攻城略地的能力同樣冠絕天下,登峰造極。且他性格詭譎,作戰時變幻多端,神鬼莫測,無人可勘破其心思。再加上薑戎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每每現身於人前,必以青銅鬼麵遮掩,世人謂之“鬼麵王。”

“可惜了,閔行肅固然忠君愛國,薑琸卻並非聖君明主。”白檀將影衛送來的前線密報翻閱了一遍,因問道:“太子妃閔氏近日如何了?”

影衛道:“自那夜撞破薑琸□□後,太子妃稱病閉門不出,再也沒見過薑琸,每日隻是細心哺育幼兒,閒暇時舞些刀槍棍棒,看些兵法謀略。”

“太子妃果然不同於一般閨閣弱女。”白檀笑歎,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問道:“她可曾寫信把此事告知鎮國將軍?”

影衛道:“不曾。”

這可不妙,難道閔依蘭仍然對薑琸餘情未了,此時還未下定決心?既如此,不如再幫她一把。白檀對影衛道:“我記得太子妃有位孿生兄長,名叫閔釗,昔年曾在西北軍中效力,後來因擋了薑琸一位心腹的升遷路,被人暗中除去,死得不明不白,鎮國將軍查了多年,一直未能找到蛛絲馬跡,倒難為薑琸費心隱瞞。”

影衛問道:“公子的意思是?”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白檀臉上,本就精致無暇的五官頓時綻放出一種奇異的美感,他拈著一枝早早盛開的“金錢綠萼”,輕輕嗅了一下,說道:“聽聞閔釗少年時弘毅敦厚,有經天緯地之才,匡扶蒼生之誌,曾立下誓言要蕩平天下,還政於清明。此等俊傑,不幸早亡,當真是天妒英才,可悲可歎。不過,有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想來鎮國將軍定然十分疼愛。”

影衛道:“確實如此。屬下還聽說太子妃與長兄關係親厚,為此事的鬱鬱多年。”

白檀歎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該是何等悲痛。”

影衛聞弦音而知雅意,說道:“此事說來也容易,那手刃閔釗的刺客眼下就在東宮擔任夜間守衛,且屬下聽說,那刺客嗜酒如命,就連輪值時都偶爾會瀆職。”

白檀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接口道:“醉酒之人最愛胡言亂語,一時不慎,將當年之事和盤托出,也是有的。”

影衛躬身行禮:“屬下明白。”

影衛離開後,白檀從多寶閣上拿了一隻雕著折枝梅花樣的紫檀木匣子,打開一看,裡麵厚厚一摞芙蓉箋,全都是他熟稔無比的筆跡。

“不知不覺,竟這麼多了……”白檀將手上剛剛收到的信放了進去,疊在一起。

過了幾日,前線傳來噩耗,鎮國將軍閔行肅陣前對敵時,因力有不逮而墜馬,現下正重傷昏迷著,其餘副將監軍,大半是幾位皇子安插前來的心腹眼線,各為其主,都爭搶著發號施令,急於建立軍功,誰也不肯服誰。

一時間,二十萬大軍無人指揮,無頭蒼蠅似的亂作一團,起義軍趁機急攻,借助天險,以少勝多,王師敗局已定,即便是蘇醒過來的鎮國將軍閔行肅也無力回天,仰天長歎道:“天命如此,徒呼奈何!”

是日,鎮國將軍閔行肅率眾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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