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怕再看下去會吐出來,連忙垂下腦袋答道:“謝皇上隆恩,隻是草民卑賤之軀,不敢褻|瀆皇上聖顏。”
對著一張蒼老猥瑣,明顯縱欲過度的臉還能說出這種話,白檀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了。
薑宏端發出幾聲粗噶的低笑,渾濁的眼睛裡盛滿了遮掩不住的欲|望,“無妨,快過來吧。”
白檀狠狠皺起眉頭,這老烏龜好歹是一國之君,青天白日的,不會真乾出猥|褻臣民的事情吧?那也太不要臉了,但是想想街頭巷尾的各種香|豔傳聞,又覺得近些年來對方的下限確實一低再低,委實讓人信不過。
李福海也勸道:“公子,請吧。”
白檀上前一步,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極為出色的臉龐。
這張臉……
桃花眼,朱砂痣,瑤鼻菱唇……
薑宏端忽然瞪大眼睛,像,真是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他急聲道:“你再過來些。”
白檀聞言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暗中打量自己置身的宮殿。
“怎麼,朕很可怕嗎?”薑宏端隱隱有些不耐,他使了個眼色,李福海帶著所有宮人退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將殿門給關上。
薑宏端這一世還從未委屈過自己,見白檀不上當,乾脆撕去偽裝,語調怪異地說道:“你母親當年可是京洛有名的美人啊……”
白檀霍然抬起頭,視線陰狠地盯著對方,滿臉防備之色。
薑宏端桀桀怪笑:“白家出美人,此言不虛,當年如果不是白浩楠那個老匹夫見機快,急忙忙地擇了個女婿把白蕪給嫁出去,你母親早就是我後宮中的一員了。”
白檀著實被惡心到了,出言諷刺道:“都已經病入膏肓了,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有這功夫,皇上不如多吃些藥,興許還能讓你再苟延殘喘幾天。”
“放肆!”薑宏端氣得漲紅了臉,扭曲著五官說道:“膽敢如此頂撞於朕,你可知,朕隨時都可以誅你九族!”
白檀卻笑道:“你巴巴地把我找過來,想必我身上還有些利用價值。”他信步走向一方桌案,右手在熏香爐上方微微扇動幾下,讓嫋嫋煙霧衝向自己鼻端,閉著眼睛輕嗅幾下,“綠檀、艾葉、香白芷,全都是深具藥性的香料,融合在一起,有活血化瘀、舒經止痛的功效,想來是出自我白家流芳閣。”
薑宏端道:“那又如何?偌大的薑國,難道還找不出第二家盛產香料的鋪子?”
白檀冷笑:“何止有第二家,你是皇帝,想要多少香料不可得?隻是,你怎麼確定其他香料世家就一定能取代白家?其他人生產的香料又一定能超越我?你已經嘗試過最好的,又怎麼退而求其次,我說得對嗎?”
越是身居高位之人,越容易膽小怕事,薑宏端太過惜命了,所以一切跟他身體有關的事都會慎重對待。
“隻要你彆動我,彆動白家,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幫你徹底去除頑疾。”白檀拋下自己的誘餌。
薑宏端一呆,繼而仰天大笑:“……哈哈,原來你不知道……你竟然還不知道……”
白衣客之後,白家也先後出過不少能人誌士,卻再也難重現當日榮光。
大概是白家人實在優秀了,優秀到連上蒼都忍不住心生嫉妒,竟然讓白家子嗣艱難以作懲罰,從先祖白衣客那一代開始,白家一直是一脈單傳,到了阮白氏這一代,更是隻得了位千金小姐。
也是因此,阮白氏雖然年輕,卻在有了白檀之後,就徹底絕了其他心思。
話說回來,當年阮白氏出生時,白家家主雖然失望,但族譜上並非沒有女子傳承家業的記載,因此從小就精心培養女兒,待到及笄之年,又千挑萬選地招了個上門女婿。
阮樂正就是那位經過層層選拔,最終在各方麵都讓白家家主滿意的乘龍快婿。
然而,事實上,阮樂正這人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俊逸不凡寬宏正直,不過是善於偽裝罷了。
除了子嗣不豐外,白家人也鮮少有高壽的,絕大多數都死在而立之年,也有少數是剛過弱冠就逝世的,活得最久的一位是阮白氏的祖父,也不過是苦苦挨到將近不惑。
活著的時候鮮衣怒馬;死的時候淒慘冷落。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世人都謂這是白家人的宿命。
宿命?白檀輕蔑一笑,狗屁的宿命,不過是作者事先安排給主角的金手指罷了。
沒錯,白檀現在所生活的世界本體隻是一本書,他和阮白氏正是這本書裡的成就主角霸業的重要炮灰。
這本書名叫《香途》,講得是現在社會一個叫阮青鬆的男子,因為容貌醜陋,身有惡臭而備受歧視,隻能整日躲在陰暗的房間內,靠寫一些宅鬥宮鬥為生,天長日久的,竟然生出一肚子陰謀詭計,隻是苦於不得施展。
終有一日,阮青鬆遭遇意外死在家裡,靈魂穿越到一千多年前薑國德化年間,成為禮部侍郎阮樂正的庶出兒子。
望著鏡中少年眉清目秀的臉,精致考究的穿著,阮青鬆笑了,他終於等來了轉機。
接下來的時間裡,阮青鬆將自己身為現代人的優越感充分表露無遺,收服奴仆,拉攏人心,打臉嫡子,陷害嫡母……
一步一步,將草根逆襲流的劇情完美複製了出來。
後來,阮青鬆掌控住整個白家,成為新一代的香藥之王,借著白氏先祖的餘蔭,結交宮廷權貴,於黨派之爭中成功站隊,在新皇麵前掙下從龍之功。
故事的最後,阮青鬆風光無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朝野上下無不盛讚其有先祖白衣客的風采,卻不知真正的白氏傳人早已死去多年,屍骨就被埋那一叢叢嬌豔花朵下的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