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美貌小哥兒(十七)(2 / 2)

嗓音莫名有些熟悉,然而任西平卻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聽到過。

黑衣人收劍,退回那人身後。

任西平戰意正酣,還欲乘勝追擊,那長身玉立,昂藏八尺的男子製止黑衣人的動作,劈手奪過下屬手中長劍,順勢揮來,直指敵人要害,逼得任西平不得不中途易轍,卸下所有力道,回身自保。

那人招式淩厲,出手狠辣,任西平被攻了個猝不及防,隻得嚴防死守,見招拆招,在打鬥的間隙,尋找機會反撲。

幾息之後,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個旗鼓相當。然後,再過片刻,情形陡然發生逆轉,那人漸漸力有不敵,任西平反而越戰越勇,殺意完全被激發出來,雙眸猩紅,氣勢迫人。

那通身威嚴,貴不可言之人雖然被死死壓製,始終處於下風,卻不怒反笑,連聲讚歎。

任西平置若未聞,挾萬鈞之力,一劍刺向那人咽喉。

黑衣人驚怒道:“大膽!”

不知從何處躥出來一群黑衣武者,將任西平團團圍在中央,擊落他手中兵刃,又合力將人製服。

司承硯摘下兜帽,接過其中一個黑衣人雙手遞呈過來的巾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被震裂的虎口,又在脖頸處輕輕一抹,果然見到一條淺淺的血痕。

任西平劍氣淩厲,即便被人攔截,仍然傷到了司承硯。

趙一見狀急急追問道:“主子沒事吧?”

司承硯示意他噤聲,低頭看向表情倨傲的任西平,這人雖然被摁在地上,不得不跪拜自己,但脊背卻挺得筆直,眉宇間也寫滿了不屈。

很好,有謀略,有膽識,驍勇善戰,又心存善念,正是司承硯要找的人,至於方才出手交戰,也是司承硯有心試探,現下看來,還算滿意。

最最重要的是,任西平與宇文宣目前漸生嫌隙,袍澤之情走向儘頭,原本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也正慢慢瓦解。

其實,拋去家世而言,任西平未必不如宇文宣。

須知,大齊威名赫赫的神武將軍出身武將世家,自小就耳濡目染地開始接觸兵器戰事,之後更是跟隨父輩親上沙場,從軍多年,可謂是家學淵源。

相比之下,任西平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相傳虎威將軍少年時,隻是邊境某窮鄉僻壤裡一介小小屠夫,彼時流寇擾亂民生,四處作惡,百姓窮頓困苦,日子實在難過,一家老小糊口都成問題,哪裡能買得起肉?

眼看著豬肉鋪生意越來越冷清,漸漸難以維繼,隔壁那漂亮小哥兒更是瘦得皮包骨頭一般,馬上就要餓死人,任西平惡狠狠地罵了聲賊老天,拿起殺豬的家夥,手起刀落,將三個正在挨家挨戶打劫的高壯外族人直接剁了。

因著戰火蔓延多年,夷狄蠻族又數次侵擾,搜刮民脂民膏,僥幸存活下來的邊民不超過十分之三,且個個被逼成了懦弱怕事的性子,輕易不敢出門,所以街市上本來就隻有寥寥幾人,遇到如此血腥的一幕,都嚇得抖似篩糠,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任西平渾不在意地又補了幾刀,猛一抬頭,正看到那半年前搬到他家隔壁院落的漂亮哥兒站在拐角處,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

“他娘的!”任西平忍不住煩躁地爆了句粗口,其他人看到也就算了,怎麼偏偏讓他給撞見了。哪怕任西平從未與哥兒相處過,無父無麼,一個人野獸般四處刨食,沒有受過什麼正式教導,可也知道,小哥兒們秉性柔弱膽小,稍微大點聲跟他們說話都能嚇個半死,更何況是看到血淋淋的殺人場麵,那還不記個半輩子,一見自己就哆嗦啊。

完了,這輩子沒啥指望了,任西平絕望地想到,沮喪地恨不得拿刀捅死自己。

兩人相對無言,各自沉默。

過了約有盞茶工夫,那漂亮哥兒扶著牆壁慢吞吞地走過來,身形單薄消瘦,跟張紙片似的,嘴唇也毫無血色,灰頭土臉,氣息奄奄的樣子。

然而,落到任西平眼中,卻覺得那鼻子那眼都是說不出的好看。

周雨餓得狠了,稍微走兩步路都覺得頭暈眼花,他來到任西平麵前,停下腳步,緩了一會,氣若遊絲地問道:“有乾糧麼?”一雙眼睛閃爍著綠幽幽的光芒,亮得驚人。

任西平呆若木雞:“……乾,乾糧?”

周雨艱難地白了他一眼,實在沒有力氣再多說話。

任西平回過味來,連忙矮下身,將三具屍體從頭到腳扒拉了個乾淨,恨不得把人家褻褲都摸一遍,最後不負周雨期望,找到了兩塊大餅,全都塞給了他。

周雨也不客氣,抱著大餅,蹲到地上一頓狼吞虎咽,像極了餓死鬼。

“昨天晚上,我不是剛往你家門口丟了塊肉嗎?怎麼就餓成這個樣子了?”任西平搔了搔頭,又是憐惜,又是疑惑地問道。

周雨恢複了些精神,又咽下一口餅子才輕描淡寫地說道:“被人搶了。”

任西平眉峰一抖:“誰?!”

“除了那群禽獸,還能有誰?”周雨想到那塊肥瘦相間,顏色鮮嫩的豬肉,頓時覺得嘴裡的餅子失了滋味,忍不住往地上的死屍臉部啐了一口,罵道:“呸!”

任西平忐忑:“我殺了人,你不覺得害怕?”

周雨一臉莫名:“怕個鬼,這種衣冠禽獸,多殺幾個才好呢。”

任西平差點控製不住抱著周雨腦袋啃上一口,他|奶|奶的,這小哥兒太對自己胃口了,不娶回家都對不起老天爺。

那天晚上,一窮二白的任西平用僅剩的兩斤豬腿肉,將周雨拐到了自己懷裡,這也是任西平此生最為得意的一樁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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