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雪夫人(一)(2 / 2)

粉衫姑娘手絹一甩,偷偷翻了個白眼,“罷麼!還真當那個窈娘是天下第一了不成?倚仗著她就三番兩次欺壓我們芳菲閣,紅綃我是拿不出手的,但咱們閣裡新來的這位,真個是神仙天人一般,窈娘便是給她提鞋也不配!”

同行是冤家,紅綃的話未必沒有誇大其詞的成分,眾人雖覺得不能儘信,但聽完之後,也不禁心旌搖曳,想入非非。

無論如何,總要等見到那人,才可識得廬山真麵目。

二樓某處軒窗悄然支開了一條縫,一雙美眸靜靜注視著下方,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良久,無聲無息地收回視線。

質地精良的雪色薄紗被人細細剪裁,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才得了一襲長裙,裹在那人身上,束出纖細窈窕,不盈一握的腰肢,讓人憑空生出幾分惋惜,如斯美人,怎可被俗物褻瀆?

肖似遠山的纖長黛眉,狀若桃花的繾綣眼眸,凝脂白玉般的肌膚,殷紅姣好的菱唇,光潔飽滿的額間,一粒朱砂紅痣,灼灼奪人。

這樣一張臉,簡直可謂是得天獨厚,占儘風流。

白檀攬鏡自照,愁得一個頭兩個大,雖然他生來昳麗穠豔,受人青睞追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係統的幫助下,對以往幾個世界的記憶也早已模糊,但無論在哪個世界,他也不該是這麼一副雌雄莫辯,美到超越性彆啊!

豈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長得太漂亮,本身就是一種罪過,天知道會招惹多少狂蜂浪蝶!

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現實終於忍不住對白檀這塊小餅乾出手,狠狠教導了他做人。

想當初,白檀剛穿過來,不幸成為一個家鄉鬨災荒,孤身逃難的青年。因著衣不蔽體,意外撿到一套女式舊衣後,白檀就十分破廉恥地穿在身上了。

誰知最終還是難以抵禦料峭春寒,再加上餓了兩天肚子,白檀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誤打誤撞地來到白馬寺附近,聽到肅穆沉悶的鐘聲,他咬了咬牙,迷迷糊糊地道:大不了出家當和尚去,再不濟,也能混到一碗白粥喝……

無奈山路崎嶇難行,白檀體力不支,走到半途就暈了過去,再醒過來時,人已經到了芳菲閣。

於是,這世間少了一個雪膚黑眸,俏生生的小和尚,多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嬌娥。

“唉……”白檀歎了口氣,愛惜地摸了摸自己潑墨般的三千青絲,“也不知道,當和尚和當花魁,哪個感覺好一點?”

不是白檀不想據實以告,隻是一來,張月娘可沒有大度到施恩不求報,早在發現他驚為天人的不俗相貌時,就下定決心要借機打個翻身仗,狠狠賺上一筆,於是命了兩個粗使丫頭嚴加看管。

二來嘛,芳菲閣乾得就是皮肉生意,雖說閣裡大多都是女子,但鼎盛時也收了幾個清秀少年,就在後院養著呢,那調|教小倌兒的老嬤嬤,可是憋得正手癢呢。

所以,這說與不說,也沒什麼本質分彆,總歸張月娘認定了,要白檀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再者說,白檀選擇隱瞞下來,也有自己的考量,女子身嬌體弱,若利用得當,能有效降低他人的警惕性,其他不提,起碼閣子裡一貫的習俗,看守新買來的姑娘,隻用兩三個丫頭,若是對待那些不聽話的男孩子,就要讓龜公動手了。

這些都是白檀旁敲側擊打聽出來的消息。

彼時,張月娘見獵心喜,卯足了勁要揚眉吐氣,壓春景苑一頭,所以倒是沒有急著讓白檀接|客,反而苦思冥想了一夜,難得精明一次,讓人在外宣傳造勢,大肆鼓吹。

這才有了四月十五晚上,聲勢浩大的競拍。

至於,為何沒人發現白檀的秘密,那就多虧了這張盛世美顏的臉了。所有人跟他對視時,用不了片刻,就會忍不住血氣上湧,心猿意馬,無論男女,絕無幸免。

拜顏值暴擊的威力所賜,目前還沒有人敢盯著白檀,仔仔細細地打量,而他又死活不願彆人近身,張月娘害怕這株撿來的搖錢樹有個好歹,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姑娘,時辰快到了,咱們該上妝了。”小丫頭五兒端著一個擺滿珠翠首飾、胭脂水粉的托盤,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聽到她嘴裡的稱謂,白檀一陣牙磣,單手扶額,頭疼地說道:“不必了。”他可不想頂著沉甸甸的釵環步搖,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取悅他人。

五兒犯難:“可是鴇母說……”哪家雛兒初次見|客時不是盛裝華服,儘心裝扮,便是再窮酸不堪的樓子,這一天,也要撐足了場麵。

白檀無法,隻得不慌不忙地微微抬眸,從黃澄澄的銅鏡裡望過去,慢悠悠地說道:“怎麼?你覺得我現在不夠美嗎?”

五兒霎時霞飛雙頰,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姑娘最美了……”

雖然計策得逞,白檀仍是一陣鬱卒,心道:妹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從這高糊馬賽克一樣的鏡子裡,到底看到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丁宜福《申江竹枝詞》讚歎“法華花事愛留賓,障目濃堆富貴香。紅紫淺深誇名種,就中最賞雪夫人。”

女裝大佬可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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