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鶴閒山莊铩羽而歸後, 赫連煜受了很重的內傷, 難以承受舟車勞頓、旅途奔波之苦, 就命屬下在姑蘇城內找了一座小院靜養。
打坐了三天三夜,終於將內息調整好六七成, 赫連煜出關後第一件事, 就是讓左右護法把崔鳳酒帶過來。
這些天, 聖天教等人輪番上陣, 嚴密看守著崔鳳酒, 不給他一絲一毫逃跑的機會。崔鳳酒身子骨本就羸弱, 之前又被聖天教的密探嚴刑拷打過,傷痛沒有得到及時調理,就提著口氣趕路,風寒入體,近來越發不堪了, 夜來經常咳得撕心裂肺, 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赫連煜盤腿而坐,高居床榻,垂眸俯視淒淒慘慘的崔鳳酒, 語氣不涼不熱地問道:“那天你問荀香墨的幾個問題, 是何用意?”
為了得知崔鳳酒口中, 雪夫人死前苦苦隱瞞, 一生最大的隱秘,赫連煜親自去鶴閒山莊,捉拿一個叫白檀的年輕人。誰知道, 危急關頭,關暮雪憑一己之力,克製住《炎魔心經》的反噬,甚至將其中部分內力轉化,為己所用,以至於赫連煜功敗垂成。
這也就罷了,左右那個白檀隻是一個無名小卒,無足輕重,這次不成,下次再想辦法也就是了,他就不信,關暮雪還能護著白檀一輩子。
誰知,赫連煜等人鳴金收兵之時,外出查賬的荀香墨匆匆趕回,唯恐關暮雪吃虧,待看到關暮雪有所突破,也是又驚又喜。
彼時,被左右護法牽製住的崔鳳酒,與荀香墨擦肩而過時,莫名一笑,聲調怪異地問道:“荀先生,你待在鶴閒山莊的這十五年間,從來沒有為雪夫人診過脈吧?”
他用的雖然是問句,神色卻很有幾分篤定。
荀香墨恨他誘|使自己背叛鶴閒山莊,害得雪夫人葬身火場,對崔鳳酒如何肯有好看臉色,但他這問題來得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略一停頓,冷聲道:“與你無關。”
然而,荀香墨那一瞬間的神色變化,已經被崔鳳酒收入眼中,他望向有些緊張的白檀,笑了笑。
荀香墨注視著崔鳳酒的背影漸漸消失,心底籠罩上一層不安,暗自嘀咕道:方才崔鳳酒的表情,委實太過奇怪了些,雙眸尤其炙熱,像是在驗證一個至為重要、關係到生死安危的猜想。
可是,這個問題究竟有什麼牽扯呢?
荀香墨認真回想了一會,鶴閒山莊人員眾多,早些年流動量也大,免不了會有人頭疼腦熱,請他看診下針的,雪夫人雖然看起來弱質纖纖,卻沒害過什麼大病,偶爾有些不適,也都是打發婢子取些現成的丸藥,從未讓荀香墨近身,更彆說切脈了。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崔鳳酒為何對此異常關注呢。
其實,這一點,不單單是荀香墨想不通,赫連煜也同樣好奇,所以他才會在自身內力大致穩定下來後,第一時間就來逼問崔鳳酒。
崔鳳酒燒得渾身通紅,一層層冒虛汗,他病得很重,妙手回春的荀香墨是絕對請不來的,旁的大夫,聖天教弟子去抓了兩三個胡須發白的乾巴老頭,話裡話外卻都透著同一個意思:不容樂觀,無力回天。
原本,有荀香墨為崔鳳酒施診,後續再按照他的獨門秘方細細溫養,最多可保崔鳳酒活到五十歲左右,但因為少了最後一次行針,隻能讓崔鳳酒多活十年,偏他自己心思太多,棲香苑失火的次日,崔鳳酒就帶著侍女繡橘匆匆上路,沿著蛛絲馬跡,處心積慮地想要活捉白檀。
幾次三番地折騰下來,生生耗儘了全部生機。
死亡的氣息一點點迫近,這種感覺,崔鳳酒並不陌生,從懵懂不解世事的時候,他就已經逐漸接觸,進而慢慢熟悉了。
無數次與勾魂雙使狹路相逢,無數次死裡逃生的經曆,讓崔鳳酒的心理開始出現扭曲,他想活下去,費儘心機,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儘管到了此時此刻,唯有苟延殘喘的份,崔鳳酒還是不想放棄,他已經找到了能夠完美解決自身隱疾的藥,即便是將全天下所有醫者加起來,也絕對製不出來的稀世良藥。
思及此處,崔鳳酒迷迷糊糊地笑了,因身體長久處於高溫當中,嗓音都乾啞了,卻一字一頓地,費力地說道:“教主,您,想過要長生不老嗎?”
赫連煜嗤笑:“看來你是真得燒糊塗了,罷了,隻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本座的問題,本座可以讓你走得痛快一點。”
崔鳳酒無力地伏在地上,艱難地深吸了幾口氣,一邊咳,一邊說道:“那就請教主屏退左右吧,崔某現在自身難保,教主應該不會害怕,我對您產生威脅吧?”
赫連煜心性高傲,又哪裡怕過彆人,他抬了抬下巴,輕蔑道:“莫說是你這個窩囊廢,就是崔家兒郎一起來,本座又何懼之有?”
他一揮手,左右護法便都躬身出去,直退到確然聽不到房間內談話的地方。
崔鳳酒撩起眼皮,輕不可聞地說道:“教主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雪夫人最大的秘密嗎?那我告訴你,你所鐘愛的雪夫人,其實從頭到尾都是男兒身!非但如此,他還是一個十多年不老不死,完全停止生長的怪物!”
素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的雪夫人是個男人?開什麼玩笑!
赫連煜第一反應是荒唐可笑,至於那些什麼長生不老,停止生長的話,更是癡人說夢!看來真是他多此一舉了,崔鳳酒已經病得胡言亂語,自己何苦虛耗時間,在這裡聽他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