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楷是一個威嚴又不失開明的家長, 他雖然提前就給白檀鋪好了路, 但是麵對幼弟的堅持, 也隻能妥協,而且, 私心裡, 白楷其實很佩服白檀一番“科教興國”的話, 也對這個國家抱有極深的感情, 所以很快就答應了。
時間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仿佛才輕輕眨了下眼睛, 往昔那個牙牙學語的小豆丁,竟然就成了長身玉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白楷不禁感慨道:“你長大了。”
白檀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角,微微露出點笑意。
白楷想了想,說道:“咱們家世代經商, 跟那些老學究搭不上線, 但是你大嫂家都是做學問的人,安排你到燕平大學教書,應該不成問題, 我等會就跟她說這事。”
白檀主動表示道:“隻需大嫂幫我打聽一下, 看看燕平大學是否招聘教師就好, 其餘的還是走正規流程, 免得季伯父他們為難。”
白楷頷首:“這個我心裡有數。”
兩人正說著話,季秋容領了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裁縫進來,笑眯眯地說道:“我料想你那些舊衣服是不大合用了, 隻是沒見到真人,不好提前做,左右料子針線都是現成的,讓老丁給你量一量尺寸,先趕製兩身出來應應急。”
老丁手藝出眾,是白家人用慣了的,彼此也都是舊相識,見了白檀就笑開了,口音十足地問道:“三少爺,您幾時到家的?”
白檀客氣道:“昨兒到的。”
那邊白楷放下茶碗,指著白檀笑道:“快彆叫他少爺了,豈不知,我和老二如今都被人喚作老爺了!”
季秋容也笑了道:“若按照家裡的輩分論,是該改成三老爺,隻他多年未歸家,年歲又小,一時半會兒的,大家怕是叫不順口呢。”
三……老爺?
他好好一個青春年華的大小夥子,怎麼就成老爺了?可是要堅持做“少爺”吧,又平白比大哥二哥矮了一截。
白檀支著手任由老丁上上下下地比劃著,等到忙完,就跟白楷說道:“我出去逛逛,中午興許就在外麵用了,大哥大嫂不必等我。”
兩人額外叮囑了一些事事小心的話,就放白檀去了。
多年未歸,北平城仍舊是曆經風雨,飽含滄桑的古樸感,隻是比之過去,多了些新式照相館、咖啡店、西餐廳,街上的女孩子們打扮時髦,花樣繁多。有剪了齊耳短發,穿著淺藍色棉布校服的女學生,也有燙了卷發,裹著旗袍,身姿搖曳,動作曼妙的靚麗女郎。間或有一襲洋裝紗裙,踏著小皮鞋噠噠走過的名媛淑女們。
對比之下,上襖下裙,梳發髻,踩繡花鞋的姑娘,少之又少,越是繁華的街區,越是難以看到舊式服飾。
白檀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慢悠悠地在巷子裡轉了幾圈,細細從兩旁鱗次櫛比,高大整齊的門樓掃過,眼尖地瞥見不少自家的旗號。
他這般漫無目的的走著,看著,絲毫不知,自己也早已成為彆人眼中的美麗風景,讓整條街道都安靜了幾分。
集仙樓裡,雲九霄穿著一套鐵灰色軍裝,黑色皮質腰帶勒出勁瘦的腰身,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長筒綁帶皮靴發出哢得一聲輕響,渾身冷冽之氣,藏都藏不住。
副官點了一支雪茄,遞過去,雲九霄接了,懶懶地狹在指間,刀鋒般犀利的眉眼泛著寒意,五官猶如冰雕雪塑,再加上輪廓深邃,骨相清峻,眼窩凹陷,鼻梁高聳,無論正臉還是側臉,都堪稱比例完美,無可挑剔。
雖然好看,卻透著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旁人見了他,還未注意到長相,就被肅殺森寒之氣籠罩,駭得戰戰兢兢,哪裡還有膽子窺視?
雲家在東三省蟄居多年,因著手段強悍,腦子清明,眼光獨到,在這亂世裡日漸做大,達到今時今日手握兵權,獨占一方的地步,靠著槍杆子霸道,向來說一不二。
作為雲家的獨子,雲九霄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大帥雲成虎自己出身草莽,一路摸爬滾打,憑著不怕死的狠勁兒成了事,雖然揚名立萬,呼風喚雨,每天被無數人阿諛奉承,諂媚討好,但好歹沒忘了自己是誰,有幾分自知之明。
雲成虎曉得自己沒文化,鬥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就痛下決心栽培唯一的兒子,千方百計地給他延請博學鴻儒、格鬥高手,為此不惜一擲千金,還苦心孤詣地拜了得道高僧,得了對方贈予的“九霄”二字,作為兒子的名字。
九霄,九霄,可不是鶴唳九天,俯瞰蒼穹之意?
雲成虎聽人解說完這個名字的含義,直說道:“好好好!老子是虎,小崽子總該比我強上一些,就做一條入雲的龍,不錯!不錯!”
來人聽他把一個文雅又寓意深遠的名字解讀成這樣,深覺不倫不類,勸阻道:“這名字用意太大了,小小孩童,根骨未定,隻怕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