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執手風雨(三)(1 / 2)

() 白檀在城裡轉來轉去, 有意無意間就來到白鶴學院附近, 日近正午, 恰好是放學的時候,年輕學子抱著課本, 三五成群地走出來, 步伐輕快, 眼裡有光, 臉上三分稚氣, 混雜著七分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

這些人身上承載著朝廷的希望, 看到他們,就如同看到整個民族的未來。

白檀喜歡學生們意氣昂揚的模樣,但是對比在外出求學的見聞,卻也不得不承認,因著連年征戰, 民不聊生, 許多人常年忍饑挨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早就被苦難生活掏|空了身體。

按理來說, 能夠來到白鶴書院讀書的孩子, 無論出身貧賤, 都足以成為父母的驕傲。小有積蓄的話還好說,若是家底稍薄一些的,即便山長、塾師一再減免學費、雜費, 幾年下來也夠讓人吃不消的,說不得就要傾一家之力,供養一個學生了。

這種情況下,誰不是咬緊牙關,硬扛過去,能求個不至凍餓而死就謝天謝地了,哪裡有閒錢補充營養,講究什麼體麵不體麵。

可是,縱使如此,白檀也有理由相信,若是有朝一日,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需要他們,這些麵黃肌肉,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們,也絕不會選擇沉默。

而這,正是他們可愛又可敬之處。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

思及此處,白檀不禁有種預見未來的無奈和悲憫,心底酸澀,他用指腹按了按眼角,再抬頭時身側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樸素的灰色棉布長衫,戴著灰撲撲、洗得褪色的綸巾,胳膊下夾著一卷古書,細眉大眼,皮膚蒼白,有著幾分儒生氣息,看起來有些文弱,溫和又了然地對白檀道:“先生是在為他們將來的命運而難過嗎?”

白檀轉身看向他,明淨的眼眸中藏著一抹憂慮,卻堅定搖頭道:“不,或許我是為他們即將做出的壯舉,提前致以敬意。”

來人笑了笑,伸出右手,文縐縐地說道:“在下張啟賢,忝居白鶴書院教書先生一職。”

白檀收拾好情緒,跟張啟賢握了手,同樣做了自我介紹。

古人說白發如新,傾蓋如故,兩人雖是初相識,卻都覺得彼此很合眼緣,閒談幾句就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張啟賢尤其高興,直言道:“賢弟氣度拔群,我方才從這裡走過,一眼就看到了你,談吐更是彆有見地,原來是遊學歸來,此番必定是大有作為。”

不怪他如此盛讚白檀,而是如今這光景,有識之士,大多濟濟求於安身立命,謀求個一官半職,白檀一腔拳拳愛國之心,已經讓人佩服,言談舉止間又極是風雅,可見是個眼界開闊,胸有丘壑的。

再加上,白鶴書院雖然不乏碩師名儒,但是對外界形勢的分析,朝野局麵的了解,卻大多屬於紙上談兵,正缺白檀這般四處遊曆,親見親聞之人。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日思夜想的知音,竟然在街頭意外巧遇,簡直跟白撿的一樣,張啟賢直歎乃是僥天之幸,忙細細地把白鶴書院的師資情況,課程設置,薪酬待遇等基本信息一一說明,極力勸說白檀上門應聘。

白檀本就有此打算,聞言謝過張啟賢的好意,又詢問了需要準備什麼材料,招聘環節是何章程,明了之後,又再三邀請張啟賢一起去用午飯。

兩人一見如故,誌趣相投,張啟賢也想同白檀多多親近,無奈中午已有安排,不好臨時反悔,就婉拒了白檀。

左右等白檀應聘成功,兩人就是同事,多得是時間相處,不必爭這一朝一夕。

拜彆張啟賢後,白檀對到白鶴書院任教的計劃又多了幾分成算,心情也更為輕鬆愉悅,就隨便找了家小店,吃完飯後,點了一壺好酒、兩包蜜棗軟糕帶走,一路穿街過巷,打小徑繞到一處僻靜的兩進的小院門前。

掀起門環敲了敲,啪啪啪的清脆聲音傳出去好遠。

一個約莫七八歲年紀,紮著兩根朝天辮,穿著寬鬆的白色圓領小衫,墨綠色燈籠褲的小童打開門,脆生生地問道:“你找誰呀?”

白檀笑著睨了他一眼,見小童臉色潮紅,額頭帶汗,說話時氣喘籲籲的,就道:“何班主又讓你們練功呢?”

小童聽他語氣熟稔,下意識愁眉苦臉地答道:“是呀,天不亮就起來監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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