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執手風雨(完)(2 / 2)

那小少年被笑得十分窘迫,臉上猶如火燒,惱羞成怒道:“你,你不知道我爹,總該聽過我哥哥的名頭,他,他可是雲玦雲大將軍!你不知道他有多厲害,我告訴你……”

姓雲啊……

白檀笑意更深了,俯身摸了摸小少年的頭,“雲家不出壞孩子,你哥哥的事跡呢,我也聽過一些,但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這,這個……”小少年詞窮,絞儘腦汁也沒有想出該如何反駁。

白檀憐憫地說道:“看,這就是不讀書的後果,所以,你還要在課堂上欺負同學、跟先生頂嘴嗎?”

小少年動搖了一瞬,目光觸及課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知哪來的勇氣,喊道:“你憑什麼管我?你不過就是一個窮教書的,我家在榮平城,堂堂一品大員的宅邸,闊著呢,你個鄉巴佬怕是做夢都沒見過!”

嗬嗬,真是好氣人一熊孩子。

白檀這些年收拾過的熊孩子,手拉手能繞大周三圈,經驗豐富,聞言淡淡地說道:“我見過啊,我不但見過,還住過哦。”而且不吹不黑,莫說是那什麼一品大員,就是當今聖上,見了他說不得還要換上一聲老祖宗哩。

很快就到下學時間,白檀讓其他孩子先走,自己跟小少年耗著,輕描淡寫地說道:“說了十遍就是十遍,不抄完不準走!”

那小少年見白檀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恨恨地磨了磨小虎牙,眼珠子一轉,趁白檀不注意,逮著空子就鑽出去,悶頭往外跑,嘴裡還得意道:“小爺我才不聽你的呢,囉裡囉嗦的鄉巴佬!寒酸鬼!”

還未出得大門,一個黑色勁裝,高大俊朗的青年堵在那裡,探手一抓,就將小少年牢牢挾製住,擰著飛入鬢角的長眉,沉聲道:“雲琪!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怎麼能跟先生這麼說話,不懂尊師重道,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他單手提了雲琪,一手揚起,毫不留情地啪啪啪打了幾下,直打得雲琪鬼哭狼嚎,求饒不止。

白檀落後一步,恰巧將兩人對話儘收耳中,他笑了笑,原地欣賞了一番雲琪淒淒慘慘的模樣,等到那黑衣青年打到第十下,才適時勸解道:“已經夠了,這位公子,雲琪還有十遍抄書沒完成,不能下學,還請稍等。”

黑衣青年抬起頭來,兩人對視一眼,雙雙呆在那裡,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雲琪小少年落了地,可憐巴巴地說道:“我餓了,要先回家吃飯,得空再抄書。”

白檀恍然回神,憑借著超高的職業素養,下意識回答道:“不行哦,必須寫完才能吃,這是懲罰。”

雲琪拉著黑衣青年的袖子,央求道:“哥……”

誰知黑衣青年揪著雲琪後領子,將人直接送到教室內,冷聲道:“磨蹭什麼,沒聽到先生的話嗎?趕快寫!”

雲琪叫嚷:“我屁股都被你打腫了,坐都坐不了,怎麼寫?”

黑衣青年不為所動道:“那就站著寫,不急,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回家。”

雲琪如遭雷劈,大聲道:“我討厭你!我要去找娘親,看她不狠狠罵你一頓!”

黑衣青年冷笑:“你若不規規矩矩的寫完,誰來了都沒用,娘親也一樣,她次行就是為了在外祖家養病,你若不怕娘親知道後,被你活活氣到吐血,你就去告!”

雲琪默了一會兒,終於偃旗息鼓,一邊哭,一邊老老實實地用那□□爬字抄書。

正是春三月,泥融沙暖,燕子低飛,芭蕉展綠,桃花灼灼,牆角橫伸出一枝梨花,帶著點點雨珠,素淨無比,卻又百媚千嬌。

雲玦邁步來到院子,白檀還站在那裡,背對著他,不言不語,身影清瘦纖細,宛如芝蘭玉樹。

那種莫名其妙的、宿命般的怪異感覺,又來了……

雲玦走過去,繞到白檀麵前,躊躇著問道:“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話未說完,卻看到氣度高華,容光昳麗的年輕先生淚盈於睫,明媚的桃花眼中一片憂傷、悵惘。

啊,為什麼他看到雲琪哭,隻想狠狠揍對方一頓,麵對年輕先生淚眼朦朧的模樣,卻酸澀得不行,恨不得剖開心肝給他看……

良久,白檀終於哽咽著開口,嗓音軟糯溫柔,輕不可聞地埋怨道:“雲九霄,你是瞎子嗎?從地獄到人間這一段路,你怎麼會整整爬了七十九年?”

雲玦:“……?!”

他不太能聽懂白檀在說什麼,不過沒關係,這並不影響雲玦軟了心腸,在滿心滿眼的愧疚和疼惜中,順從地說道:“對不住,我錯了。”

對不住,我來遲了,將你獨自留在人間,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等了這麼久,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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