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明愛屋及烏,對白檀十分友善,見他赤子心性,吃了悶虧都不曉得該如何表述,就疼惜地欲輕撫對方頭發,勸慰道:“師叔祖放心,我等會就同老祖說明原由,他以後不會隨便罰你了……”
“不必了。”蕭鸞清淡冷冽的嗓音傳來,人也分花拂柳,片葉不沾身地飄然而至,一雙鳳眸幽冷如水,緩緩落在白檀身上,唬得他……又趕緊吞了兩個包子壓壓驚。
李玉明和戚玉商躬身行禮,訥訥解釋道:“老祖,我們……”
原本昨晚和今晨,老祖都傳了話,說是不必往落雲峰送膳食,李玉明擔心白檀連著挨餓,身體會受不了,這才自作主張,偷偷摸摸地送了些東西來。
白檀缺乏常識,神智未完全開化,很多時候都十分蒙昧頑劣,惹得蕭鸞屢屢動怒,三天兩頭就要罰上一次。李玉明對此早已司空見慣,悄摸送飯的事,也不是頭一次做了。
然而,之前幾次,蕭鸞都未現身,分明就是已經默認,這次不知為何,又不願裝聾作啞了?
是的,其實李玉明心底清楚,瑤光仙君神通廣大,已是渡劫後期的半仙之體,實力強盛到足以震天撼地,落雲峰上莫說是突然混進來一個人,就是想要飛來一隻蒼蠅,也要看蕭鸞答應不答應。
既然如此,那麼,蕭鸞怎麼還幾次三番地嚇唬白檀,揚言要好好餓他幾頓?李玉明思來想去,隻能將其歸結為一種“嚴師出高徒”的儀式感,為了更好的維護這種儀式感,李玉明每次來也都儘可能地避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跟白檀接頭“交貨”……
蕭鸞擺手,示意李玉明和戚玉商退下,待此間隻剩下師徒二人,他上前兩步,端詳著倉鼠一般努力囤食的白檀,手癢地戳了戳那鼓脹脹的臉頰,問道:“數不到一百的事,怎麼不告訴為師?”
白檀嘴巴正忙著呢,就用明媚清澈的大眼睛,無辜地望向他,乖巧地眨了眨,心道:我說了啊,說了很多次……
“罷了。”蕭鸞也知道白檀不諳世事,說話還經常顛三倒四,自己每次要求他揮劍一百下,白檀都哭唧唧地說“到不了”,原以為是生性太過懶惰,不想還另有隱情,也怪自己太過粗心,不曾多留意白檀的狀態。
蕭鸞想了想,同白檀道:“以後除了練劍外,每天至少抽出一個時辰,跟著我讀書認字。”
白檀一臉平靜地吃完包子,一臉平靜地喝完粥,又一臉平靜地擦乾淨嘴巴,然後一臉崩潰地抱住蕭鸞大腿,痛哭流涕道:“我不要讀書認字!求求你了,師尊,嚶嚶嚶,嗚嗚嗚,嗷嗷嗷……”
蕭鸞被白檀這異於常人,高低起伏,長短錯落的哭聲震得一陣陣頭暈眼花,著實可謂是魔音灌耳,他疲憊地按了按額頭,心累道:“快去練劍,現在就去!”
持續發出噪音的白檀被蕭鸞提著,毫不客氣地扔到草地上,一把冷冰冰的長劍照著白檀臉蛋就砸下來,白檀抽抽搭搭地抱入懷中,委委屈屈地開始紮馬步。
揮一下劍,回頭,師尊在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白檀小鵪鶉似的縮了縮脖子。
再揮一次劍,回頭,師尊已經在蒲團上坐下了。
又揮一次劍,回頭,咦,師尊合上眼睛了!
白檀偷樂了一下,又軟手軟腳地敷衍著揮舞了幾次,趁蕭鸞入定凝思,一邊心不在焉地拿劍亂戳亂砍,一邊用水汪汪的眸子四處掃來掃去。
薔薇開了,木芙蓉也開了,還有小野菊,蒲公英,不知名的藍色、白色小花,密簇簇地一大片,真是好看極了!
白檀看著看著就挪不開眼睛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賊兮兮地扔了長劍,跑來跑去地采花、撲蝶,早已忘乎所以了。
閉目凝神的蕭鸞微微歎了口氣,罷了,隨他去吧,一隻似貓非貓,似狐非狐的小東西,本就獸性未脫,野性難訓,不必太過苛責。
半個時辰過後,蕭鸞打坐完畢,正要起身時,忽然覺得頭上一沉,一件帶著涼意和淡香的物件,被人小心翼翼地套在他頭上。
蕭鸞睜開鳳目,有些愕然地扭頭,正對上白檀笑眯眯的乾淨眼神,對方一雙漂亮的桃花眸熠熠生輝,璀璨奪目,清清楚楚地倒映著自己的麵孔。
白檀甜兮兮地衝他咧嘴傻樂,“花花送給師尊,花花好看,師尊也好看。”
刹那間,蕭鸞隻覺得沉寂了上千年的心怦然一動,刀槍劍戟鑄就的冷硬心腸,莫名就軟成了三月陽春水,他愛憐地用指尖緩緩撫過白檀眉眼,認命地歎了口氣:
罷罷罷,他蕭璧人的徒弟,就算一世不摸劍柄,一生不能頓悟,他也有能力,護著愛徒平安順遂,長樂無極。
思及此處,蕭鸞低低一歎,任由白檀鑽進懷裡打滾,再也維持不住師道尊嚴,冷清如霜似雪的五官,緩緩染上一絲暖意,他捏了捏白檀的鼻子,莞爾道:“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傻,還是大智若愚?”
否則怎會屢次三番地招惹他,卻又次次精準無比地踩在動怒的邊緣,輕而易舉地挽回,讓一切怒火消弭於無形,於是堂堂瑤光仙君就再也冷不下臉,就連那意思意思給出的處罰,也都無關痛癢極了。
白檀傻嗬嗬地笑,心裡卻得意洋洋地想道:呀,師尊真是好哄極了,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白檀嚴肅臉:不好,有內鬼,終止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