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來這位收藏大家, 我們圈內都稱呼他為玉先生, 這人雖然入行晚, 但眼光獨到,手腕靈活, 僅有的幾次投資, 均是賺得盆滿缽滿。隻因他行事低調, 一直不曾在外走動, 每次出門都儘可能地遮掩麵容, 大家又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隻曉得他尤其鐘愛玉石一類的古玩,一來二去的,就起了個玉先生的雅號。”
閆伯伯喝了茶,慢悠悠將兩人過往交際簡單講了一遍,末了, 又笑道:“說來真是慚愧, 我平白長了人家一大把年紀,成就還不如一個年輕後輩,有一次險些看走了眼, 幸虧玉先生讓人過來傳了一句話, 點撥了我, 否則我這把老骨頭, 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家底,大半都要折進去嘍。”聽得出來,閆伯伯對這位玉先生十分推崇, 很有好感的樣子。
葉藏聽得心中一動,問道:“這位玉先生多大歲數?”
閆伯伯道:“都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具體如何,我也沒親眼見過。”
才二十多歲?那年齡是對不上了。葉藏有些失望,也無意再去接觸這位玉先生,正要起身告辭,就見得先前那個藍布衣衫的年輕人,領著兩人走進來,遠遠出聲道:“爺爺,貴客到了。”
閆伯伯笑嗬嗬地迎接兩人,葉藏冷眼看去,隻見其中一個穿著老氣的黑色西服,生得虎背熊腰,薄薄衣料下,覆蓋著一層遒勁有力的肌肉,卻又不至於太誇張,有種力量內蘊,鋒芒儘收的壓迫感。
葉藏留意到,這人身姿筆挺,腰背處板成一條直線,步伐不緊不慢極有節奏感,渾身散發著一種浩然正氣,陽剛健碩,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眼角細紋。
這人似乎是出身軍旅。
葉藏掃了幾眼,判斷過後,轉而看向另一人,這一看心臟不受控製地急速跳動了幾下,胸腔中有股莫名的情緒正蠢蠢欲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繭而出。
那人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齡,不同於大多數人追趕潮流,故意在著裝上標新立異,選了一件中規中矩的細紋暗繡棉麻唐裝,踏了一雙薄底布鞋,普普通通,毫無亮點,卻偏又透著一股和光同塵,睿智淡然,像是一塊久經歲月雕琢的美玉,初看樸實無華,實則渾然天成,唯有臉上戴了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麵容,留下一抹玉□□致的下巴,襯得那海棠紅色的薄唇分外動人。
注意到葉藏的目光,那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像是不勝山中寒意一般,繼而就偏過臉去,捂嘴咳了好一會兒。
聽著那撕心裂肺,嘔心瀝肝的咳聲,其他人停下寒暄,轉而關切地問道:“玉先生沒事吧?”
那充當保鏢和助理,名叫廖治平的高大男人扶了玉先生一下,含著歉意解釋道:“玉先生這是老毛病了,無礙的。”
閆伯伯客氣地請幾人落座,讓自己孫子奉上止咳平喘的桑芽茶,端上來兩碟棗泥山藥糕,顯然是早有準備。
葉藏忽而問道:“你的身體一直很不好嗎?”
眾人都有些訝異,一是因為葉藏並非熱心多事之人,另一個,他們與玉先生不過初次見麵,彼此還是不明根底的陌生人,問出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唐突了。
但那位玉先生卻不像是被冒犯到的樣子,頓了一下,虛聲應了一句:“是,從小就不好。”
葉藏不知為何再次陷入沉默,間或目光清明地往玉先生身上瞟一眼,靜靜地聽著閆伯伯同玉先生交談。
閆伯伯這次之所以能夠請動玉先生,全拜他那絕無僅有的好運氣所賜,前一段外出做生意時,在鄉下收了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平安扣。因那平安扣玉質細膩,觸手生溫,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消息傳出去後,一些古董商當即就有些坐不住,接二連三地前來拜訪,閆伯伯不堪其擾,也有出手的打算,但他不願賣給那些附庸風雅的俗人,特意給玉先生、葉家留了機會。
閆家同葉夫人的娘家,也就是書香世家的孫家關係親密,葉夫人提前得了不少內|部消息,一字不漏地全轉告給了兒子,葉藏原本對平安扣勢在必得,但見了玉先生後,突然就改換想法,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章真真見葉藏對平安扣的興趣,莫名其妙淡了下來,就想約他一起走,趁著時間還早,正好能尋一處西餐廳,去吃紅酒牛排。
誰知,麵對章真真的勸說,葉藏尤自巋然不動,興致勃勃地聽玉先生說話,偶爾還拋出一兩個問題向他請教。
章真真暗中咬了咬牙,厚著臉皮又坐了回去。
那邊,葉藏不動神色地觀察了一會兒,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凝重。
像,實在是太像了……
眼前這個玉先生,同他十年前邂逅的“哥哥”白檀,竟然十分相似,無論是半遮半掩的長相,還是言行舉止、語氣神態,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讓葉藏心悸的熟悉感。
但是……
葉藏皺了皺眉頭,仰頭灌下一大杯苦澀茶水,心道,他明明記得,白檀體質雖然不夠硬朗,但也沒病沒災,健健康康的,不像是常年纏綿病榻的模樣。
而且,他十年前遇到白檀時,對方就已經二十多歲了,過了這麼多年,多少會變得成熟一些,但玉先生確確實實才成年的樣子,看起來比他還小上幾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是說,自己果然認錯了人,玉先生其實是白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