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衡重傷好轉才知天下已經不是他的天下,就連想將母親和妻子接出來都做不到。
趙郴稱帝齊王輔政楊太後垂簾聽政,趙郴雖年幼卻喜好奢靡暴戾狠毒,日夜以殺人為樂不說,且不到三個月便將朝中大臣殺了大半,大多是忠心趙衡的臣子,接任者多為楊太後外戚,最為倚重的是虞真長公主駙馬楊釗元,朝局一片混亂。
禍不單行的是北狄來犯邊關告急,趙郴派了前禁軍統領傅雷去前線領兵打仗,北狄人準備充分,傅雷戰敗失了黃州九族被斬,北狄人步步緊逼,趙郴接連派出的大將均是失敗而歸,大安朝領土逐漸縮小。
趙衡養好身體為江山籌謀,不想聽得噩耗,避暑山莊失火高皇後在裡麵被活活燒死。
隨後長公主府失火,虞真長公主同腹中胎兒皆葬身火海,太皇太後聽聞噩耗後病重,三日後薨逝。
趙衡尚未來得及回到京城複仇,至親之人皆已不在人世。
趙衡是先帝選定的太子,稟過天地祖宗,卻被亂臣賊子竊國,生愧對黎民百姓,死無顏麵見先帝。
惠王趙致舉旗造反,明麵上與趙郴劃清界限,實際是為了有朝一日趙衡回京不受汙名所累。
高明純亡後一月,娘家兩位兄長投奔惠王封地,並將高明純的絕筆信帶來,趙衡方知他剛剛出世沒多久的皇子也一起死在那場大火中,可他連見都沒見過。他與趙郴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餘生皆為複仇所活。
攘內安外,收複失地奪回京城,殺趙郴滅楊氏活捉齊王,將楊釗元千刀萬剮,都難消趙衡心頭之恨。
趙衡奪回帝位,卻命不久矣,東夷虎視眈眈天下狼煙滾滾、民不聊生,似乎一切都源於那場過失。
臨死前,趙衡將皇位托付給惠王趙致,滿懷愧疚思念而去,睜開眼卻來到了原點。
……
“陛下可是不舒服?”高明純見他眼圈泛紅,擔心傷勢加重,起身就要叫太醫來。
趙衡沒攔著她叫太醫來,低頭掩去淚意安撫道;“朕無事,剛才疼的厲害了些。”
“那也得讓太醫瞧瞧。”
“都聽阿純的。”趙衡看似很好說話的靠在引枕上,身體的疼痛恰似在提醒他這是真實的人世間。
柳院判日日守在太醫院等待傳喚,承乾殿小太監剛到太醫院傳召,柳院判便利索的提上藥箱隨小太監去了承乾殿。
趙衡身子自是在好轉的,柳院判診過後又將需要注意的細節說了一遍,高明純記下了準備親自盯著皇帝。
“柳卿,你既然來了,便給皇後診診脈。”
高明純不解,她身邊的羅璧會醫術趙衡又不是不知道,為何讓柳院判給她診脈?
柳院判戰戰兢兢應了,高明純隻得當著趙衡的麵讓他診脈,柳院判診了半晌麵色漸漸沉重,山羊胡都在發抖,高明純詫異的看向羅璧,這傻丫頭也不明所以。
“啟稟陛下、娘娘,臣診著皇後娘娘有滑脈之相,隻是時日較短臣不敢肯定。”
趙衡眉宇間的擔憂霎時飛走,滿眼喜悅,和顏悅色道:“不急,你自明日起日日都要來承乾殿給皇後診脈。”
“是。”柳院判又交代了注意事項才背著藥箱退下了。
高明純一臉的不可思議:“羅璧,怎麼會呢?”
羅璧也不相信,可上前給她診脈後也露出了同樣的不可思議:“我昨天才診過的……”
“可我前幾日……”高明純想說前幾日才來過月事,但當著趙衡的麵是不大好意思說出口的。
羅璧悄悄在她耳邊解釋了一下,確實見過來了月信懷孕的。
高明純愣在原地,趙衡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他勉強直起身子扯著她的手拉近些距離,右手顫抖的撫上她平坦小腹:“阿純以後要小心些了,再不能蹦蹦跳跳騎馬射箭了,你肚腹之中有咱們的孩兒呢。”
想想她從皇城一路疾馳到東山,兩人均是後怕不已。
“陛下,我、我真不敢相信……”她一時忘了敬語。
趙衡捏捏她紅撲撲的臉頰:“莫怕,有夫君在呢,我定會守護你們母子安全無虞。”
這次,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們母子。
“那陛下此事要告知母後嗎?”
“宮中如今人多眼雜,等月份大些再跟母後說這個好消息,讓你宮內的宮人小心伺候嘴巴緊些。”
“是。”
高明純情不自禁露出一個笑容來,慢慢靠在趙衡肩膀上內心很是憂愁,陛下您可千萬彆急著死啊……
虞真長公主到第五日才來宮中探望病重的皇帝,先到了黎太後宮中,黎太後正吩咐她自個的廚子給皇帝做補湯。
“都五日了你才進宮探望陛下,宮外可是有什麼事絆住腳了?”
“陛下事務繁忙,就算兒臣來得早也不一定能見得到,索性還是晚點來,省的白跑一趟。”
黎太後啼笑皆非:“這是什麼話,讓外人聽去可怎麼得了,你們如今不僅是姐弟還是君臣,讓有心之人聽見定要大做文章。”
虞真長公主麵上滿不在乎,仍是關心皇帝的傷勢:“陛下到底是為甚麼墜崖可有查清?”
“不知,不過本宮卻不信那熊瞎子是從天而降專攻擊陛下來的。”黎太後在後宮爭鬥多年深知事出反常即為妖,先帝成年皇子年歲相近,最後卻由趙衡奪得寶座,背地裡不服氣的大有人在,借此搗鬼不是沒有可能。
“皇後那日到母後宮中就是去了東山?她膽子倒是真大。”
黎太後對此卻非常滿意:“皇帝宮中就需要這樣敢作敢為的皇後,方是內助之賢。”
虞真長公主討了個沒趣,待黎太後的宮人將燉好的補湯呈上來便和黎太後一同去了承乾殿麵見皇帝。
承乾殿內宮人忙碌不已,皇帝吩咐將皇後常用之物搬到承乾殿側殿,名義上是方便皇後照顧皇帝,可趙衡是當真舍不得高明純多做什麼,眼前便是,忍著身體疼痛靠在引枕上剝了一顆桃送到她嘴邊,見她小口小口吃完緩緩露出笑容。
“宮裡太妃若有冒犯你的,你告訴朕,朕請母後去料理,她與太妃們相識多年坐在一起更能說得上話。”趙衡一本正經的。
高明純忍笑稱是,先帝原配皇後早亡,而後再未冊封皇後,黎太後在後宮一家獨大多年,如今更是把太妃們壓的死死地,讓太妃們去見黎太後怕是要不斷回味當年被碾壓的恐懼。
“至於後宮事務,六局二十四司都是調/教好的人手,你總管全局便好,不必事事親力親為,若有不合心意的人手儘管趕走,不必擔憂放不開手腳。”
“是,臣妾明白,臣妾定然以咱們的孩兒為第一等重要。”
趙衡挑眉:“那我在什麼位置?”
高明純微怔,結巴了一下:“夫君當然也是第一等重要啊。”
難得叫一句夫君,他滿意了,沒有追究這個第一等重要他和孩兒誰排在前頭。
“可還要吃桃子?”
高明純立刻搖頭:“臣妾早膳吃了三塊芝麻糕、兩片羊肉,一個雞蛋還有一碗瘦肉粥,吃完陛下剝的桃子剛剛好。”
“淘氣。”趙衡擦乾手繼續靠在引枕上,隨手抽出一卷書,準備念念給未來的孩兒聽,還沒掀開書頁就聽劉德傳喚。
“太後駕到,虞真長公主駕到。”
高明純立刻從趙衡榻上下來,動作之快看的趙衡心中一跳,不讚同的看她一眼,可惜人家已經福身迎接黎太後了。
“臣妾見過母後,皇姐來了呢。”
黎太後挺隨和的笑笑然後讓人將補湯端上來,再觀察了動彈不得的兒子發愁:“這要日日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兒子若是想看風景也能讓宮人抬著出去走走,您彆擔心,兒子身子骨好,肯定比人家好得快。”趙衡對黎太後一向孝順,儘量說得好聽讓她少些擔憂。
黎太後歎口氣:“隻能如此了,你彆太勞累了,皇後可要好生伺候陛下才是。”
高明純乖乖應是,趙衡假咳一聲:“皇姐站著做什麼,一家人說說話,都坐罷。”
劉德非常有眼力見的上前給高明純和虞真長公主移來兩把紅木圈椅,高明純在趙衡看似不在意實則嚴格盯著的目光中乖乖坐下,三人圍著趙衡躺著的小榻說話。
黎太後問完,虞真長公主以長姐的口吻嗔怪:“陛下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有什麼事不能讓身邊的人代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記不住。”
“朕這回記住了,勞母後和皇姐擔憂。”趙衡對至親之人很是和善。
虞真長公主滿意了,忽然故作不在意的提起:“本宮聽說皇後去東山教訓了一個人?”
趙衡和黎太後同時看向高明純,高明純暗歎女大不中留,表情卻很是淡然,甚至有些訝異道:“皇姐知道?母後,陛下,臣妾剛到東山詢問陛下出事時的情況,問的是高竹彥,卻有一個禁軍侍衛搶了話頭來答,臣妾一著急就用馬鞭抽了他一下,皇姐,這,有何不妥呢?”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