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好像是,那天被老師喊成“鬆陽先生”的那位審神者?
這位審神者先生灰綠色的眸子深不見底,第一眼看上去時,似乎蘊含著些許疏離感。
可是,當他的眼角微微彎起的時候,卻統統將這份看不透的疏離統統隱去了。
“你好。”鬆陽先生俯下身,笑盈盈的說道。
他的微笑就如同山間和煦溫暖的春風,很容易就能吹拂進人的內心。
“啊,你好。”神謠不自覺的紅了一下臉,與此同時,血液深處傳來的共鳴感一點一點變得愈發清晰:“那個……我想來問一下,織田作老師他的任務是不是出了問題?他……現在都沒有回來,所以我有些擔心。”
“織田作先生嗎?”鬆陽先生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下巴,仔細的思索了一下:“我記得他昨夜的確是去肅清某個時代的溯行軍了,不過,如果織田作先生遇到危險的話,時之政府應該會第一時間知道類似的消息才對……”
鬆陽先生的眼神淡淡的掃過三日月宗近斂著鋒芒的冰藍色眼眸,微笑著對神謠道:“沒關係的,暫時不用太擔心,請進來吧,讓我來幫忙聯絡一下。”
神謠點了點頭,剛要跟過去呢,卻被自家三日月輕輕的捏了下手腕。
她奇怪的抬起頭,三日月宗近卻已經收斂了麵上全部的笑意,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她不要出聲,順帶對她做了個口型。
【要小心。】
……
要小心誰呢?
小心鬆陽先生嗎?
神謠雖然心裡很奇怪,卻還是很聽三日月的話,和這位先生保持了一點距離。
今天諾大的時之政府裡,居然沒有看到一個老熟人,也沒有看到半個值班的審神者,隻有這位鬆陽先生在。
這可真奇怪。
神謠握緊了三日月的手,跟在鬆陽先生的後麵進了時之政府的大廳。
玲子姐姐的辦公桌上放著半瓶沒喝完的肥宅快樂水,大概是她昨天上班時留在這的。
玲子姐姐她今天……難道也去出任務了嗎?
神謠的心裡仿佛藏著十萬個為什麼。
但是很快,鬆陽先生打通的視頻通話打消了她的疑慮。
織田作老師在視頻另一頭的麵容稍顯疲憊:“抱歉啊,小神謠,我的本丸管理的時間軸稍微出了點問題,今天大概沒辦法回來給你上課了,待會也麻煩你有空了和幸介他們說一聲。”
“啊!好的,沒問題!”神謠點點頭:“老師要加油呀!”
“啊,還有那個……”織田作之助像是回想起了什麼,繼續道:“我的書房書桌上放著幾本數學練習冊,那是給你留——”
神謠啪的一下關掉了視頻通話,笑容燦爛的望著鬆陽先生:“織田作老師他沒有事,這可真是太好啦!”
三日月宗近:“……如果老爺爺還不算太耳背的話,方才是不是聽到了數學練習冊……”
神謠抬手打斷了三日月的話,望著鬆陽的笑容更燦爛了,大聲重複了一遍:“真是太好啦!”
#隻要我的電話掛的夠快,織田作老師給我留的作業就追不上我#
神謠仰起頭,美滋滋的心想,我真是個天才。
“噗。”鬆陽先生望著她笑了,從最開始的忍俊不禁到笑容根本停止不住,直到神謠的表情變得有些委屈才停下來。
“抱歉抱歉。”他憋笑著摸了摸神謠癟下來的呆毛:“隻是,看著你現在的樣子,忽然間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學生。”
“鬆陽先生的學生?”神謠歪頭:“原來鬆陽先生以前也是老師啊……而且那個什麼,難道那些學生們和我一樣可愛嗎?”
三日月宗近:“……”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覺得這位小姑娘在這位陌生審神者的麵前,簡直像解放了天性一般。
“不,我倒是覺得小神謠比較可愛呢。”鬆陽先生又笑了:“隻是,我以前的那些學生,為了逃避學業,會在上課時偷偷藏到花街裡。”
聞聽此言,神謠的呆毛一晃,氣呼呼的澄清自己:“我才不像那些家夥一樣會往花街裡麵跑哦!”
完了她轉頭詢問三日月:“……花街是什麼地方呀?”
三日月宗近:“嗯……如果老爺爺的印象沒錯的話,花街應當是,漂亮的人類女子比較多的地方?”
神謠腦補了一下一堆漂亮大姐姐溫柔的笑著朝她招手的樣子。
……哦糟糕,總覺得有那麼點心動。
“但是,如果今天的織田作老師不回來的話,靈力的課程就要缺少一天。”神謠趴在了電腦桌前歎息:“缺了一天課,離成為S級審神者的路又漫長了一天。”
好想早點把神樂接回來,把神威揍服氣。
……好想快點見到中也哥哥啊。
她未來要經曆的事情好像還有很多,要走的道路還很漫長。
小姑娘鹹魚一樣癱倒在桌上,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像麵團似的側過來貼在桌麵,口齒不清道:“如果現在回去本丸,第一部隊大概已經去出任務了阿魯,我隻能當一個留守本丸的孤寡審神者,根本沒有事情做了呀……”
“說起來,今天時之政府這邊正好空餘了一個簡單的B級任務,由任何一振刀劍男士都可以輕鬆完成。”鬆陽先生俯身問:“小神謠,如果現在回去沒事情做的話,你想要自家刀劍接下這個任務嗎?可以立刻出陣的哦。”
神謠警惕的睜大眼睛:“我家三日月昨天才剛來本丸的,他會不會在戰場上挨欺負啊?”
三日月:“……?”
他的審神者是不是對他有點什麼誤解?
吉田鬆陽笑著搖了搖頭:“我們S級審神者的內部,還是很相信小神謠的實力的哦,你正好可以陪同他一塊出陣。”
“……確定是簡單的任務?”神謠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很簡單的任務。”鬆陽先生垂眸循循善誘:“時間軸是在小神謠曾經所在的世界……一千年前,敵人是一隻溯行軍。”
“一隻溯行軍?”神謠奇怪了:“它們不一般是成群結隊紮堆的嗎?為什麼隻有一隻溯行軍?它的目的是什麼呀?”
“它想要屠戮整個村落。”鬆陽回答:“而這次任務的內容是阻止它。”
“……它為什麼要屠戮整個村落呢?”神謠緩緩的睜大眼睛:“毫無緣由嗎?”
“嗯。”鬆陽微笑著點頭:“毫無緣由。”
三日月宗近試圖從鬆陽含笑的雙眸裡看出什麼。
可是……他居然什麼也未能看出來。
麵前的這個人形生物,就和他一樣,在歲月的流逝中早已經習慣性將自己的一切情緒都收斂起,藏在這副淡然如水的微笑中。
神謠和鬆陽先生對視了很久。
然後,她突然間恍然大悟了,這種由血液深處傳來的奇異共鳴感到底是緣何而起了。
如果說香奈惠姐姐的笑容和氣質讓她回想起了母親的話……那麼麵前的這位鬆陽先生,便是在物理方麵與母親相似的存在。
母親從星球的龍脈“阿爾塔納”中誕生。
隻要徨安星一直存在,她便能夠汲取徨安的生命力,作為永生不死的徨安之主存活著。
“我明白了。”思索良久,神謠也緩緩的彎起了眼睛,用大哥同款的眯眯眼回應了鬆陽先生的微笑:“正好今天沒什麼事情,就讓我接下這個任務好啦。”
她能夠看出,這位鬆陽先生想要安排給她的任務,一定蘊含著某些“目的”。
可是……至少不是圖謀不軌的目的。
擁有這樣溫柔笑容的老師,和她的母親相似的生物,屬於“守護”這一方的審神者……
沉思良久,權衡利弊以後,神謠決定相信鬆陽先生。
而三日月宗近也看出來了他的主公大約已經做好了決心,他隻能歎了口氣:“那麼,老爺爺就陪著小姑娘一起,去活動一下身體好了。”
“爺爺你放心。”神謠比了個大拇指:“我保證會速戰速決很快的完成任務。”
(尚且不知道自家主公真正實力的)三日月像長輩一樣慈祥的摸了摸神謠的腦袋:“嗯。”
—
待到鬆陽先生幫她確認了時空坐標之後,神謠便乾脆利落的揮了揮手,風風火火的帶著自家三日月宗近一齊從時之政府消失了。
完全沒有半點懷疑他是壞人的意思。
鬆陽先生……又或者說吉田鬆陽,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稍微沉默了一會,而後開口道:“真是麻煩你了,織田作。”
方才在視頻中出現的織田作之助推開了時政裡屋的房門。
他恰好剛剛結束了工作。
“麻煩倒是並不麻煩,隻是……鬆陽先生是否能告訴我,為何您一定需要神謠去完成這個任務?”織田作之助斟酌著語言問道。
鬆陽先生會這樣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吉田鬆陽是最初來到時之政府的那批審神者之一,也是為大多數死者指引了成為審神者這個方式的前輩。
可以稱為時之政府的元老級審神者。
如果說,織田作之助受到了大部分審神者的信任和喜愛,那麼吉田鬆陽受到的,其實是源自各位S級審神者的崇敬及敬仰之情。
吉田鬆陽先生,值得他們全部的信任。
“你明白嗎?織田作?”吉田鬆陽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時間溯行軍究竟因何而存在?它們可能誕生於人類與刀劍的負麵情緒,可是,還有一部分例外。”
他回過頭,墨綠的眼眸無波無瀾,繼續道:
“比如說,某位人類在死去之後,因為對自己老師的愧疚與執念,靈魂無法進入死後的世界,最終執念與惡念糾纏,他淪為了溯行軍。”
織田作之助愣住了:“您的意思是——”
“這次任務的對象,那位溯行軍,他其實是我的第一位弟子,名為朧。”吉田鬆陽緩緩闔上眼:“而他會選擇屠戮那整個村莊,也並不是毫無理由……”
而是因為在千年前,那個村落的村民,瘋狂的屠殺了他無數次。
刺穿,剁碎,灼燒。
用各種各樣的,常人無法想象的殘酷的方法。
隻因為那些人類,對身為不死怪物的他產生了畏懼之意。
是那些人類,親自將地球孕育出的不死少年,摧殘造就了那個名為“虛”的怪物。
人類給他造就的痛苦與死亡,怪物將其悉數奉還於人類。
“而我之所以選擇神謠去完成任務,則是因為……”吉田鬆陽伸手緩緩覆上自己腰間的佩刀,微微一笑:“因為我仍然記得她。”
那大概,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