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外的客人太吵,但小羽不可能趕他們滾蛋,雖然她很想這麼做。
她過來跟他們打招呼,是打算為他們“升艙”,她自己出點錢,讓他們去遠處的包廂,再把附近幾張桌子封起來,為青鬆老祖師創造一個稍微安靜的談話環境。
如果柳姑姑就在門口,她直接讓柳姑姑處理了。
柳姑姑卻不曉得跑哪去了。
這對小羽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打算自己跟他們說。
青樓接客的姑娘喊“老爺”、“公子”,未成年的女兒喊“爹爹”、“老爺”,都是常態。
她隨口喊了聲“爹爹”,劃拳的幾個錦袍中老年人也都看了過來,嘴上沒說,心裡接受了,應下了。
然後紫府開始全力推衍“滅殺痣毛之法”。
“痣毛”是她給神秘強者取的外號。
他中等身材,頭戴福祿壽字紋的斜方員外帽。
淺藍描金的雲紋錦袍像是粽子葉,將他胖墩墩的粗短身子緊緊包裹。
而胖墩並非他身上最顯眼的特質。
最惹眼的是右邊白胖臉頰中央一坨蠶豆大的黑痣,黑痣上還長了一根兩寸長的金毛。
金毛粗長且閃閃發亮,像是一根金絲,太特麼招搖了。
小羽猜測對方在隱藏身份。
因為從他行為舉止上看,他“理應”完全不會武功。
他腳步虛浮、重心不穩,行動時身子搖搖晃晃,說話時氣不足。
發綠的舌苔、眼眶的黑影、眼珠的血絲,還說明他身子很虛一切外在特征都在說明他是個普通人,可紫府在為他全力運轉。
“嗯,柳姑姑跟我說,要為各位‘爹爹’換更好的位子。”
她心念百轉千回,也隻語句停頓了一瞬,始終麵不改色,目不斜視。
“喝酒喝得好好的,為何要突然換位子?”一個身材高大的絡腮胡須中年人問道。
小羽笑道:“姑姑的安排,必有深意,各位爹爹們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讓柳姑姑去找理由、尋借口吧,本來就是她失職,活該她勞心勞力。
“小鳳仙,你在和張老爺——”
說到柳姑姑,柳姑姑竟從另一個包間裡走了出來。
她明顯很熟悉桌上幾位客人,隔著老遠便叫了起來。
“柳姑姑,你咋自己過來了?”小羽快走兩步,抓住她的手臂,道:“不就是為客人們換個幽靜點的雅座嘛,我已經在說了,你還不放心我。”
柳姑姑用眼角向她射去幾片眼刀子,笑容滿麵地迎上幾位客人,幾句話的功夫,就有夥計過來幫忙端盤子、提酒壺。
姑娘們也是機靈,抱著客人的手臂,各種插科打諢,哄著他們去了樓下。
而在他們離開前,小羽已提著一壺熱茶回到小包間。
柳姑姑比誰都精明,不需要解釋太清楚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事實上,柳姑姑並非疏忽大意之人。
青鬆道童固然身份不一般,可柳姑姑之所以知道青鬆非同一般,是因為她認識燧元子,曉得燧元子在清河郡王府的地位——天門會雷振想巴結,都沒機會。
今天遇到了機會,她難道不該好好表現,難道要讓燧元子在包間外麵傻站著?
小羽在包間內陪青鬆小道童,柳姑姑則在另一個包間小心服侍燧元子。
結果一時大意,讓姑娘們把客人引到包間外的桌子上。
常言道,久居鮑魚之肆,而不知其臭。
柳姑姑常年待在紅袖坊,壓根沒注意到吵鬨的問題。
“老祖師,你為何這樣看著我?”
小羽為青鬆續了一杯茶,還端上來幾碟小點心,卻看到對方表情十分奇怪,眼神也奇怪地看著她的臉。
“你在紅袖坊的從容,很讓我吃驚。”青鬆道童感慨道。
小羽明白他知道剛剛在外麵發生的一切,可她還是不太理解他的感慨。
“老祖師是指什麼?”
青鬆道童道:“以你宿慧與天賦,本是極為驕傲的人,現在卻自然而然開口喊彆人‘爹爹’.唉,沒半分勉強和不甘,完全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小羽笑道:“規矩如此,有什麼驕傲不驕傲的。
老祖師也一定非常驕傲,可麵對人皇陛下,麵對大秦禮儀,您難道還能始終站得筆直,不肯屈膝,不肯彎腰?
彆說我人已經在教司坊。
哪怕在大戶人家,按照規矩和禮節,仆婢也得叫主人‘爺娘’。
遵守規矩是智慧,一點也不可恥。
能做到有禮有節,更是一種榮耀。”
她心裡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稍微給她點力量,人皇陛下也隻是個屁!
誰敢讓她不爽,她就讓他再沒機會不爽。
但麵對外人,她肯定要表明自己是個守規矩的安分人。
青鬆道童表情糾結,道:“說的很有道理,可你小小年紀,能明白,能做到,很難以想象。
你之前可是覺醒劍骨神通的
關家小姐,你還斬殺了孔瓚,名傳天下。”
小羽又笑了,“我算啥,與我住同一個院子的姑娘,你猜她是誰?魯國丞相、玉麵文曲竇逸琳的女兒!
人家可是相府小姐呢!
不一樣是既來之則安之。
我一個沙蠻,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青鬆道童皺眉道:“你膽子倒是挺肥的,敢和她住一個院子。”
小羽翻了個小小的白眼,“老祖師你是精明人說迷糊話,我要是有得選,還會淪落到秦樓楚館?”
青鬆道童笑道:“我今個兒過來找你,可不就是為你提供一個大好前程?
你在飛仙渡斬孔瓚、廢周朗,有大功,大秦朝廷要獎勵你呢!”
小羽眼睛一亮,激動道:“老祖師,你要帶我脫離苦海,去中華上邦修道?”
青鬆道童搖了搖頭,很直白地說:“你劍骨神通還在時,我都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