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的時候。
強娃菌包廠門口就聚攏了好幾十口子。
十個十七八歲的小娃,還有他們的父母爺奶,還有幾個看熱鬨的。
強娃沒有出麵,他要管著廠當老板的,跟預備員工第一次見麵,先叫一圈叔伯嬸娘,有損威嚴。
就讓羅少安去接待。
他也是小娃子,叫一圈人沒啥。
羅少安出去,接受了一大串吹捧誇讚,領著十個小夥伴進廠,交代了家屬先回去,不用等著,也不讓進來看。
然後剛要關門。
就見廠子外麵刹住一輛車。
一個人扛著包裹,大呼小叫衝刺過來,“彆關門,彆關門,還有人嘞!”
羅少安停下,抬頭一看,樂了,喊了聲:“海哥你咋回來啦。”
“我來麵試上工,沒耽誤吧,趕緊的,彆讓強哥等急了。”
這個叫海哥的,嘴巴不停腳步不停,手也不停。
把包袱卷往肩膀上提了提,鑽進廠子,回身主動把大門關上。
這才扭頭,仔細看了眼羅少安,嚇他一跳,“臥槽,你是少安?”
“對啊,是我。”羅少安咧嘴笑笑。
海哥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也笑道,“變化這麼大,都沒認出來,強哥在裡麵吧。”
“在後院,等著呢。”
“行嘞,走著。”
海哥一聲招呼,羅少安,還有十個小娃子,自覺的跟在他後麵往後院走去。
一出來就看見了強娃。
那海哥直接把包袱卷一扔,咧著大嘴,高喊著,“強哥,我回來找你啦。”
張開胳膊衝上去就要擁抱。
強娃看見來人,眉毛一豎眼睛裡冒火,抬腿就踹,怒斥道:“羅明海!伱娃跑來作甚!”
海哥,就是羅明海,嘎吱一下刹住腳步,側過身主動挨了強娃一腳,還舔著臉笑,“我昨天才聽說強哥您辦廠了,我連夜趕火車回來的,動車沒了,坐個慢車,11點才下的車,咥(die)了碗麵皮子趕緊叫個車過來的,差點沒趕上。”
這羅明海身量高大,得有一米八以上,長的虎背熊腰,一條壯漢。
襯得後麵一串小娃子跟小學生似的。
臉上神情自然,不冒傻氣,反倒看著就精乾,是在外麵經過見過的主。
一雙大手,手指頭縫裡黑兮兮的,駱一航小時候在三線廠裡見過好多。
這是常年累月擺弄機器,沾上的油泥,浸入到皮膚裡了,洗不掉。
駱一航在旁邊看著,隻覺得吧,這個羅明海跟強娃肯定關係不一般。
昨天聽說的,今天人就到了,包袱卷都扛著。
一身風塵仆仆。
一個巨大的背包,裡麵鼓鼓囊囊,頂上還卷著被子,剛才扔地上的時候砸起一股塵土,肯定很沉。
這是直接把家當都搬來了啊。
不過他剛才那番話,說的挺熱鬨,但是重要的信息沒幾個。
不知道是故意的呢,還是故意的呢?
看羅明海的麵相,不像話都講不到重點的人。
應該是不想當眾往外說。
強娃也看出來了,又踹了他一腳解氣,甩下頭讓他跟著進辦公室。
肯定是有話說。
駱一航朝著羅少安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在外麵看著這十個小娃子。
自己也跟了進去。
強娃看了一眼駱一航,沒說什麼,介紹了一聲,“這是駱一航,你叫駱哥就行。”
羅明海嘿嘿一樂,朝駱一航伸手,笑道:“您就是駱哥啊,老聽我強哥提起您,還有您幾位好朋友。”
駱一航跟他握了握手,也笑道:“這是從哪兒回來的?”
羅明海還沒說話,強娃搶答了,“徐州。”
說完指著羅明海,“過來,坐下。”
羅明海過去,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強娃先給他扔了瓶水,又從辦公桌底下掏掏,扔了一袋麵包,“墊墊。”
羅明海接住,“嘿嘿,我就知道強哥桌子底下肯定有吃的。”
水瓶打開先灌了半瓶,麵包打開就咬,抬頭四處看,一眼就看見牆上掛的書法了。
“還是強哥您有品位,沒賺會死,多直白,多霸氣,咱乾廠子不就為賺錢麼,也就強哥您,不藏著掖著,光明正大。不像那些個缺德玩意,還弄個啥天道酬勤,寧靜致遠掛腦袋頂上,以為他不想賺錢似的,虛偽。”
駱一航本來不想笑來著,但是沒忍住。
強娃當場臉上就掛不住了,抄起桌上一個本子就衝羅明海丟過去,“不學無術,缺德玩意,那是汲賺會苑。”
“啥園?”羅明海尷尬笑笑,沒詞兒了,找補不回來……
——
“你娃咋回來了?”強娃覺得跟一幫子文盲沒必要置氣,撿著重要的問吧。
“強哥我剛才說了啊,昨天才聽說的您開廠子了,我這就回來了嘛。找您賞我口飯吃。”羅明海笑嘻嘻回答說。
“我賞你飯吃。”強娃瞪了他一眼,“你原來的工呢?”
“辭了。昨天辭的。”羅明海語氣平淡。
強娃蹭一下站起來一拍桌子,“你娃瘋了,辭它乾啥,好不容易乾到段長了,一個月七八千掙著,辭了乾撒!”
“回來跟你乾撒。”羅明海笑嘻嘻回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