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等人進了這茅屋之中,果見此處陳設簡陋,除了一張石幾,五張石凳之外再無其他。
趙風雨當先坐了,蘇淩、林不浪、李七檀、穆顏卿和溫芳華皆坐下。
賀長驚很自然的立於蘇淩身後,杜書夷也同樣立在溫芳華身後。
眾人站坐既定,蘇淩這才注意到牆邊角落處,那個黑瘦的身影,獨自一人蜷縮在那裡,臉上還帶著莫名的驚恐和慌張。
不是那個小乞丐秦羽,還能是誰。
至於他臉上的驚恐和慌張,蘇淩想來,大抵是他還沉浸在方才那幾番腥風血雨的廝殺之中。畢竟他年紀太小,到處流血死人的景象,在他眼前一次次上演,真的對他來說有些殘酷。
蘇淩當先站起,走到秦羽近前,彎腰蹲在他的麵前,伸手摸了摸秦羽黑瘦而臟兮兮的小臉,儘量聲音輕柔的朝他淡淡笑道:“怎麼,還在害怕麼?昨夜到今天死了那麼多人,到處都是流血死屍,卻也難為你這小小年紀......”
秦羽先是一怔,原本驚恐的臉上,竟緩緩浮現出一絲堅毅,聲音雖小,卻說的鄭重道:“秦羽之前雖怕,但公子在哪裡,秦羽便跟到哪裡,小子一直都沒有忘記,是公子的親衛,就不能給公子丟臉。”
蘇淩未曾想到秦羽會如此說,歎息著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激賞之意道:“難為你了......”說著,他輕輕的將秦羽扶起,拉著他臟兮兮的小手走到眾人眼前,淡淡笑道:“諸位,這是我新收的親衛,名喚秦羽,彆看他小小年紀,卻是頗為機警的,昨夜到今日幾番大戰,咱們無暇顧及這小家夥,他自己卻藏得巧妙,竟未被淳庸他們發覺......小小年紀,有這份機敏和勇敢,確實難得啊!”
說罷,他不動聲色的朝著李七檀看了一眼。
卻見李七檀正看著秦羽,眼中也滿是高興和讚賞的神情。對於蘇淩的眼神,他絲毫未曾發覺。
眾人聞言,也皆讚秦羽小小年紀,卻是不同。
秦羽白眾人所讚,卻有些不好意思,臉一紅,頭都有些不敢抬起來了。
蘇淩又道:“他失了妹妹,父母亦早死,身世淒苦......”
說著,似有深意的又看向穆顏卿。
穆顏卿自是心領神會,站起身來走到秦羽的身旁,親昵的捏了捏他的臉蛋,彎下腰格格朝他一笑道:“小小年紀,確實讓人心疼,走,姐姐帶你一旁說會兒話......”
說著,她玉手一翻,手心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塊糖。
秦羽畢竟頑童心性,見了這糖,卻是無法抵抗的,再加上穆顏卿在他麵前母性泛濫,又有多少小男孩能夠拒絕一個漂亮姐姐的疼惜呢?
隻是大抵秦羽平素總是拘著的緣故,看了穆顏卿手上的那塊糖好久,又看了看眼前漂亮姐姐在朝自己微笑。
那笑容很美,真的像自己的姐姐一般。
饒是如此,秦羽還是有些拘謹和不大確定的問道:“這糖......是給我的麼?”
穆顏卿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吃完姐姐這裡還有呢......都給你!”
秦羽這才放下所有的防備,小心翼翼的拿了那糖,方展顏笑道:“謝謝姐姐!”
穆顏卿趁勢拉住他的小手。
這秦羽常年乞討,本就是個小乞丐,那手上臟兮兮的,到處都是汙垢,穆顏卿卻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更不嫌棄,很自然的拉了他的手。
刹那之間,秦羽真的覺得,眼前這個漂亮姐姐,真的就是自己的親姐姐一般,任由她拉著朝著一旁去了。
穆顏卿跟他邊走邊道:“等離開渤海,姐姐找個好點的裁縫鋪子,給小弟做一件好衣裳穿,這件衣服就給姐姐做個紀念吧......”
穆顏卿何許人也,對付小孩子自然有一套。更何況,她也打心裡挺喜歡這機靈的小家夥。
蘇淩和趙風雨等見暫時安置了秦羽,又空了一個座位出來。杜書夷卻當先讓賀長驚坐了,賀長驚原是不肯。
但杜書夷和蘇淩等執意讓他坐了,言說他傷重且失一臂,賀長驚見推辭不過,這才坐了下來。
他心下對杜書夷多了些許結交之意,遂抱拳道:“渤海之時,賀某便久聞杜主事之名,卻因為身份緣故,不好相見,以後當多多相處才是!”
杜書夷也豪爽笑道:“這是自然,待出了渤海,找個好酒所在,杜某要和賀兄好好的吃上幾壇!”
眾人哈哈大笑,皆道算自己一份。
蘇淩更是大包大攬道:“到時眾位隻管吃酒,酒錢算在蘇某身上!”
此時吳率教已然燒了一壺水,用石碗盛了遞給每人一碗。方站到趙風雨身後。
趙風雨方道:“此處簡陋,無茶葉,隻有白水,諸位兄弟暫且講究飲了吧!”
眾人皆道君子之交如水也,白水正應景。
大家也真就渴了,端起石碗一飲而儘。
又喝了幾碗,趙風雨話鋒一轉道:“諸位,此處隻是暫時休整之地,若時間久了,必然會被渤海的人發覺,所以,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大家還是要儘早拿出主意出來。”
他又似補充道:“此處乃是渤海最下層的百姓所居之地,平素便少有人煙,幾被人所遺忘。所以渤海的人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這裡......如今渤海四門,皆最少有有一二百人把守,他們中多是長戟衛精銳,我此番入城,已然和他們交過手了,不過是仗著馬快槍銳這才殺進來,但為了避免大的傷亡,更為了避免動靜太大,打草驚蛇,我將我帶的不到一百名的兄弟留在了城外,專等咱們,到時好接應。”
“如今不出城,等於無法脫困,所以不得不出城,若要出城,如何出去,從那座城門出去,何時賺開城門,卻是急需想出辦法來的。”趙風雨一口氣將心中所慮說了出來。
眾人原本神色稍微輕鬆了些,聽趙風雨如此說,臉上再次浮現出凝重的神色來,皆低頭思索起來。
蘇淩想了想,當先道:“但不知道師兄有何打算?”
趙風雨剛想說話,身後的吳率教當先叫嚷起來道:“有什麼好想的,咱們這許多人手,哪一個不是英雄好漢,要俺說,現在就殺出城去,哪個不開眼的醃臢蠢貨敢要阻攔,俺先拿斬馬長刀劈了他!”
趙風雨聞言眉頭一皺,斥道:“憨子又犯渾!你以為那長戟衛精銳和守門的軍卒是擺設不成,就任你砍殺不成?他們人多,咱們隻有數人......再者,渤海建城久遠,城堅而門高,極不易攻破,就算咱們殺到城門之下,他們還能放下吊橋,關閉城門,將咱們困死在城門前,到時也是前功儘棄啊!”
蘇淩點了點頭道:“趙師兄說的極是,我等若要賺開城門,一則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二則速度要快,不給守城的人反應時間,極速闖出去才可成功。”
趙風雨歎了口氣道:“確實如此,我如何不知,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啊......”
蘇淩歎息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如何,也要闖出去的,彆無他法。而且隻許成功,不能失敗。一旦失敗,萬劫不複......”
眾人聞言皆點頭歎息,心中又多了一番沉重。
趙風雨道:“按師弟的意思,該如何?”
蘇淩淡淡一笑道:“此事其實也簡單,無須糾結。城門必然要闖,否則咱們有一個算一個絕無生還的可能。既如此,眼下要緊的便是大家要儘快確定攻城的時機,還有攻四城門中的哪一處才是。”
趙風雨等人聞言,皆點頭稱是。
溫芳華此時卻道:“我在渤海久矣,對於此城的了解或許比諸位都深。四城之中,東城和南城由於離著城中最繁華之處最近,因此平素屯兵兵力便最多,今次,渤海又經咱們這一鬨,這兩處的城門更是比往日更多兵力;除了東城和南城,北城門兵力次之,最後才是如今近在咫尺的西城門。按說,攻西城門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