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簡輕語回過神,當即鬨了個紅臉。
黑暗中雖然看得不真切,可陸遠還是看出了她的羞窘,心情頓時好了一些:“至少現在不能。”
“為什麼?”簡輕語蹙眉。
“因為不論是李桓還是簡慢聲,都沒有讓聖上開這個先例的能力。”陸遠淡淡道。
簡輕語頓了一下:“那你有嗎?”
“簡輕語。”陸遠十分平靜。
簡輕語趕緊坐起來:“怎麼了?”
“再撩撥我,我當真要對你做什麼了。”陸遠語調沒什麼起伏,卻透著濃濃的威脅。
簡輕語頓時又羞又惱:“我跟你說正事呢!”不過是問個問題,如何就成撩撥了?
“我也在跟你說正事。”陸遠淡淡開口。
簡輕語自知說不過他,乾脆躺下側過身,用後背對著他。陸遠眯起眼睛:“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簡輕語一僵。
“這樣很好。”陸遠不怎麼熟練地誇人。
簡輕語:“……”神經病。
她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乾脆便沒有再開口,躺了一會兒後漸漸困意上頭,便自顧自地開始睡覺。快要入睡時,她聽到陸遠緩緩開口:“我也沒有,但若你肯嫁,我會想辦法。”
翌日醒來時,陸遠已經不見。
想想昨晚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簡輕語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
嗯,一定是聽錯了。簡輕語揉揉自己泛紅的臉,咳了一聲強行製止自己再去想。
接下來幾日,整個寧昌侯府都愁雲慘淡,寧昌侯夫婦堅決反對,簡慢聲也不同他們爭辯,隻是將自己鎖在屋裡不吃不喝,連續兩三日後,寧昌侯終於妥協。
“……慢聲,你出來吃口東西,爹答應讓你走了。”寧昌侯的聲音沙啞,鬢間多了一縷白發,他身邊的秦怡捂著嘴落淚。
關了幾日的房門終於開了,簡慢聲從裡頭出來,身上背著包袱,顯然已經準備妥當。幾日沒吃飯的她清瘦了些,臉色也不大好,看向寧昌侯時仍笑了笑:“多謝父親。”
寧昌侯怔怔地看著她身上的包袱:“你這是……”
“女兒想現在就走。”這兩日李桓也偷偷來過,她不願再見他,隻想現在就走。
秦怡終於痛哭出聲,寧昌侯也眼圈泛紅,匆匆趕來的簡震和簡輕語,見狀都停下了腳步。
簡慢聲的視線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紅著眼眶跪下:“女兒不孝,讓爹娘傷心了。”
“慢聲呐!”秦怡崩潰地抱住她,徹底痛哭起來。
寧昌侯急匆匆彆開臉,才掩住眼中淚光,正要說些什麼,小廝突然來報:“侯爺,聖上請您進宮。”
寧昌侯頓了一下,這才看向簡慢聲:“你再陪你娘說會兒話,爹回來……回來就送你去廟裡。”
簡慢聲無聲地點了點頭,與簡輕語對視一眼後又低下頭。
寧昌侯歎息一聲,轉身朝外走去。
一個時辰後,宮中禦花園。
寧昌侯心不在焉地落下一子,聖上當即蹙眉:“你今日怎麼回事,若不想陪朕下,就換培之來。”
一旁的陸遠頓了一下,與同樣值守的李桓對視一眼。
寧昌侯急忙跪下:“微臣大意,還請聖上見諒。”
聖上冷哼一聲,將手中的幾個棋子扔到棋盤上:“說吧,發生何事了。”
寧昌侯頓了一下,眼角又開始泛紅:“也……沒什麼大事,隻是今日微臣二女兒要出家為尼,還等著微臣送她去廟裡。”
今日來了不少臣子,聞言都驚訝起來,李桓更是險些失態,被陸遠冷著臉推到了一邊,這才握緊繡春刀不說話了。
聖上思索一瞬,不由歎息一聲:“是個烈女子,真是被那周家害苦了。”
同周家有姻親的幾個臣子頓時麵露尷尬,心下也十分佩服。簡慢聲落水雖是被人陷害,可被個男人救上來卻是實打實的,所以名節上依然有汙,即便將來嫁人,也隻能嫁那些不入流的人家,不如出家為寧昌侯府搏個名聲,將來大姐小弟也能有段好姻緣。
“侯爺真是教女有方,老臣佩服!”
一個兩朝元老起身行禮,其他臣子也紛紛起身,寧昌侯卻無心理會,隻是苦笑一聲還禮。
李桓眼睛泛紅,握著刀柄的手越來越用力,終於忍不住要上前,卻被陸遠一把攔住。
“不準去。”陸遠低聲警告。
李桓緊咬牙關,嘴裡彌漫一股血腥氣,當聽到那些老臣向寧昌侯推薦寺廟時,他終於克製不住衝上前去,跪在了聖上麵前。
“李桓!退下!”陸遠戾聲嗬斥。
李桓不為所動,堅定地朝聖上叩首:“聖上,當日是卑職連累簡二小姐名聲受辱,以至於今日要削發為尼,卑職懇求聖上賜婚,讓卑職負責簡二小姐終身!”
在座的眾人都驚了,聖上也愣了愣。
“李桓!你當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讓聖上賜婚?!”陸遠怒極,抬頭看向不遠處侍衛,“還不快將他扔出去,棍杖五十!”
“卑職求聖上賜婚,簡二小姐才華橫溢,不該常伴青燈!”李桓連連叩首,磕得額頭都爛了,血肉模糊的樣子叫人心驚。
侍衛衝過來將他強行拖走,李桓眼睛通紅,逐漸陷入無儘的絕望。他無力地垂下頭,卻聽到上方一陣爽朗大笑。
“眾卿家看看,朕的錦衣衛個個都是好兒郎,有情有義,有情有義!”
聖上大讚,眾人也跟著附和,李桓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聖上誇完,含笑看向已經傻眼的寧昌侯:“簡業,你覺得這個女婿如何?”
寧昌侯怔愣:“微臣……微臣怕是要回去問問夫人才行。”
他的話又引起一陣大笑,聖上笑罵:“你一個男人,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了主嗎?你不能做主,朕卻可以,李桓上前來。”
李桓聞言急忙掙脫侍衛,跌跌撞撞跑上前去跪下:“聖上!”
陸遠也冷著臉上前:“聖上不可,李桓不過區區侍衛,怎可高攀侯府小姐。”
“大人!”李桓急了。
聖上又是一陣大笑,直到嗆得咳嗽了才趕緊停下,擦著嘴道:“培之啊,你怎麼還是如此迂腐。”
“請聖上三思。”陸遠說著,直接跪了下去。
李桓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能寄希望於聖上。
而聖上也沒有讓他失望:“你不讓朕做媒,朕偏要做,李桓聽旨,這門親事朕答應了。”
“多、多謝聖上!”李桓黑臉泛紅,眼睛亮若星河地看向陸遠,被陸遠掃了一眼後頓時不敢N瑟了。
寧昌侯一臉懵地跪下:“多、多謝聖上。”
聖上笑了起來,招呼陸遠過去下了一局,寧昌侯稀裡糊塗地接受眾人道賀,一直到回到府中還是糊塗的。
寧昌侯府內,已經淒淒慘慘,一群人坐在主院的石桌前,秦怡還在哭哭啼啼,簡慢聲已經勸得疲累了,寧昌侯回來後,就看到他們各個精神萎靡、麵露傷心。
“爹,”簡慢聲看到他後趕緊上前,“要送我走了嗎?”
寧昌侯愣了一下:“啊……可能送不了了。”
簡慢聲不悅:“您要反悔?”
簡輕語也站了起來,蹙眉看向寧昌侯。
“不不不是反悔,是……”寧昌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是聖上為你賜了婚,沒辦法再送你走。”
簡慢聲臉色一變:“賜婚?賜什麼婚?”
秦怡聽到賜婚眼睛一亮,急忙跑了過來:“可是京都人士?”如今她已經不奢求能女兒能嫁高門大戶,隻想她留在自己身邊。
寧昌侯尷尬一笑,簡慢聲急了:“你若不說,我親自去問聖上!”說罷直接往外走。
“是那個救你的錦衣衛!”寧昌侯忙道。
簡慢聲猛地停下,簡輕語也睜大了眼睛。
片刻之後,簡慢聲不可置信地回頭:“是……誰?”
“那個錦衣衛,叫什麼李桓,應該是戶部侍郎李青的庶子,”寧昌侯歎了聲氣,“不是什麼好人家,可總比……”
總比好好的姑娘家,就這麼當尼姑了好啊。
簡慢聲還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
簡輕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笑了起來。
當晚,陸遠又來了。
簡輕語點了燈,笑眯眯地看著他:“李桓與慢聲的事,可是你促成的?”
“是他自己磕頭磕來的,”陸遠提及此事便心生不悅,“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當真是不想活了。”
簡輕語揚了揚眉:“我倒是覺得挺好,至少證明他對慢聲的心是真的。”
“證明真心的法子那麼多,非要以死證真心?”陸遠還是不高興。
簡輕語歎氣:“算了,你不懂。”其實她也不懂,明明情與愛都稍縱即逝,何必為此斷送人生,可今日見簡慢聲掉眼淚的樣子,她又真心為他們高興。
陸遠定定地看著她,突然轉身就走,簡輕語被他嚇了一跳:“你去哪?”
“進宮,磕頭,求賜婚。”陸遠頭也不回道。
簡輕語懵了,回過神時他已經走到窗邊,嚇得她趕緊上前去拉他:“你瘋了?你要賜誰的婚?!”
陸遠麵無表情地回頭:“你說呢?”
簡輕語頓了一下,臉頰再次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