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暴露)(2 / 2)

與君歡 山有青木 11956 字 8個月前

如此大罪還能原諒,且要褚贏繼續監國,無非是想向世人表明,他要傳位於大皇子。

果然,聖上淡淡拋下一道驚雷:“因為朕想他繼承皇位。”

陸遠沒什麼反應,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聖上昏迷了一整日,現下似乎精神不錯:“贏兒驕縱倨傲,時不時還要做些蠢事,比起禎兒不知差上多少,的確算不上儲君的最佳人選,可他有一點好。”

說完,他靜了一瞬,陸遠配合開口:“卑職願聞其詳。”

“他沒禎兒聰明,也不夠狠心,禎兒有的是法子在他手上保住性命,”聖上勾起唇角,眼中並無笑意,“禎兒像我,看似溫和好相與,心底卻不知藏了多少事,若他做了皇帝,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拿贏兒開刀,朕就這兩個兒子,江山給誰都行,橫豎有滿朝文武盯著,不會有事,可如何在皇位之爭後,同時保住兩個人的性命,便是一門大學問了。”

說罷,他抬頭看向陸遠:“你去,將贏兒放出來吧。”

“是。”

陸遠垂眸,神色冷淡。

大雨不停地嚇,雨滴在地麵上彙聚成水流,爭先恐後地擠進路兩側的暗槽。天牢裡還是一片熱鬨,陸遠靜等著太醫來了,確定大皇子已經無力回天,這才回宮複命。

聖上驚聞噩耗,頓時吐了一口鮮血,宮人們又是一陣忙碌。

一直到過了子時,陸遠才從宮中離開,他沒有回陸府,而是徑直去了簡輕語的寢房。

寢房今日也被打掃過,床邊擺了一束花,香氣熏染了沒有更換的被褥,將簡輕語最後一點痕跡也徹底驅逐。

他在床邊靜站許久,最後麵無表情地在腳踏上坐下,倚著床閉目養神。寢房裡沒有點燈漆黑一片,他安靜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眼角落了一滴淚,他平靜拭去,重新睜開眼睛,再開口聲音略微沙啞:“喃喃,該回來了。”

空曠的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陸遠不再說話,手指輕輕摩挲另一隻手上的疤痕,最後緩緩站了起來,他轉身要走,卻不小心將腳踏往床裡踢了些,隨後床下傳出一聲輕響,像是腳踏碰到了瓷器一樣的東西。

他頓了一下,一伸手又摸到了一片涼意,拿出來一看方知是個不大的瓷碗。微弱的月光下,瓷碗裡沉著的痕跡已經乾涸,顯然時間已久,但還是散發著淡淡的藥味。

僅僅是一點藥味,他便驀地想起簡輕語總是一臉專注熬藥的模樣,已經許久沒有異樣的心臟頓時抽疼。他死死攥著藥碗,許久之後呼出一口濁氣。

記憶再無法收斂,在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他半跪在床邊久久沒有起身,許久又俯身下去,想將碗重新放回原位,然而手還未伸進去,便發現曾經被簡輕語藏在床下的床單消失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怔愣,回過神後從懷中掏出火折子,瞬間將整個床底照亮――

沒有。

陸遠的心跳逐漸快了起來,他當即放下手中藥碗,衝到櫃子前開始翻找,然而將裡頭所有的東西都翻了出來,卻依然沒有看到那條臟了的床單。

……她那個懶性子,既然一開始沒有洗,那之後也不可能會洗,一開始沒有扔,之後也不會想起要扔,可又沒有換地方藏,為何會消失不見?

陸遠手心出汗,將整個屋子翻找一遍後,視線重新落在了衣櫃上。此刻裡頭的衣裳被他全部扔在了地上,亂糟糟地堆在一起,而櫃子本身卻一覽無餘。

簡輕語對衣裳首飾不大感興趣,不到必要時候都想不起為自己添置,所以重逢之後,他便負責起為她選衣裙的職責,這裡的每一條衣裙,基本都是他千挑萬選過的,可以說他比簡輕語更了解她的衣櫃。

陸遠喉結動了動,許久之後點了一盞燈,借著微弱的燭光走到衣櫃前,將亂了的衣裙一件件整理好,重新放回了衣櫃中。

少了一套墨綠色荷葉衣裙。

平白無故,突然少了一套衣裙。

陸遠死死盯著衣櫃,許久都一動不動。

許多事偽裝得再天1衣無縫,可隻要被抓到一根線頭,便能抽絲剝繭,找出所有的不對勁。陸遠覺得,他似乎抓到了這根線頭。

……

“阿嚏!”簡輕語睡夢中突然打了個噴嚏,頓時驚醒過來,再看窗外,天還是黑的。

……這兩日怎麼老是睡不好。簡輕語心裡嘟囔一句,歎了聲氣後翻個身接著睡,等再次醒來時,外頭天已經徹底亮了,她見狀暗道一聲不好,趕緊洗漱更衣跑出去,然而外麵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了。

正在給病人看診的白胡子老頭,見她匆匆跑出來頓時瞪眼:“老夫行醫四十年,教過的徒弟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就沒見過比你還懶的!”

“師父您也知道,我特殊情況嘛。”簡輕語笑嘻嘻地找借口,絲毫不以為恥。

她回了漠北之後,因為怕被抓到,所以並未回家,而是拿著褚禎給的盤纏隱姓埋名,去了離家不遠的小鎮生活。

盤纏還有很多,她本想著開個醫館,結果還沒等開,便遇上幾個被匪徒所傷的百姓,診斷之後剛拿了藥準備治,就被路過的老頭給嗬斥了,她被罵得暈暈乎乎,回過神後還不服氣,當著老頭的麵給自己抓了副安胎藥……

後來的事她真是不願多想,也幸好老頭在她煎藥時偷偷減輕了藥量,才讓她隻是拉了兩天肚子,彆的沒有受影響。

親自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有多差,簡輕語著實失落了好幾天,同時對被她醫治過的陸遠和褚禎生出許多愧疚,直到老頭找上門,她的心情才算好點。

“你還算有點天賦,就是太盲目自大不虛心,若你真心想行醫,便拜我藥半仙為師吧。”老頭勉為其難道。

簡輕語向來放得下身段,也早聽說了藥半仙的威名,當即撲通一跪就拜了師,之後便來了老頭的醫館做學徒。

“仗著有身孕溜奸耍滑的,老夫就見過你一個,若早知道你是這副德行,老夫當初說什麼也不收你!”老頭繼續吹胡子瞪眼。

簡輕語連連稱是,及時為他倒了杯茶:“師父喝茶。”

老頭接過茶碗一口飲儘,正要繼續罵,也不知簡輕語從哪變出幾塊果脯,殷勤地遞到他麵前。

老頭嗜甜,當即眼睛粘上頭了,嘴上卻還在不饒人:“沒看到老夫在做事嗎?!”

“師父忙一早上了,接下來徒兒做吧,您先歇著。”簡輕語當即將他拉了起來。

老頭輕哼一聲,勉強站了起來,往嘴裡塞果脯時還不忘提醒:“隻準診脈,不得開藥!”

“知道啦!”簡輕語無奈。

老頭斜睨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他走後不久,一個著青衫的文弱男子走了過來,簡輕語笑眯眯地打招呼:“褚清師兄,早啊。”

“不早了,日上三竿了,”褚清無奈開口,“師父呢?又被你氣跑了?”

“當然沒有,他去吃零嘴了。”簡輕語當即撇清乾係。

然而褚清並不相信她,笑了笑後在她身邊坐下,她每診斷一位,他便開一張藥方。

簡輕語看著他流暢地寫單子,頓時覺得手癢癢:“褚清師兄,我能開一張嗎?”

“想都彆想。”一向好說話的褚清當即拒絕。他這個新來的小師妹,醫術上確實有些天賦,靠自學便在診斷上強出他許多,可惜藥方開得一塌糊塗,即便診出了病症,也能生生給人治死,所以醫館上下嚴禁她開藥方。

簡輕語聞言撇了撇嘴,但心情沒受影響,噙著笑為麵前的病人診脈。

她已經回漠北將近兩個月了,起初還經常想起陸遠,但從來了醫館之後,每日裡都是忙忙碌碌,一直到深夜才有機會歇息,每次都是倒頭便睡,漸漸也沒空再想京都的一切了。

雖然每次想起陸遠心中還是惆悵,可最難熬的一段時間過後,她如今隻想好好學醫,將腹中孩兒平安地養大,至於不該想的,她也不會再想。

人忙活起來,時間便過得特彆快,轉眼便從初冬進入了深冬,兩年沒有下過雪的京都,在臘八這天飄起了大雪。

“大人,查到了,簡輕語落水之後……二皇子府中確實來了一位姑娘,隻住了三日便離開了。”季陽硬著頭皮開口,莫名覺得呼吸困難,不敢看麵前的人。

陸遠聽完並不意外,語氣甚至非常平靜:“她在京都認識的人不多,有能力幫她離開,且能為她抹去一切破綻的,也隻有褚禎一人了。”

“……卑職已經查過,二皇子並未囚禁她,而是派了侍衛將她護送出城,應該是、是回漠北了。”季陽半點不敢欺瞞,將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陸遠垂下眼眸,靜了片刻後緩緩開口:“讓你請的大夫呢?”

“就在門外。”季陽說罷,便將人叫了進來。

大夫看到陸遠兩股戰戰,哆嗦著開口:“給陸大人請安。”

陸遠也不廢話,直接將藥渣乾涸的碗放在了桌麵上:“查查,這裡頭是什麼藥。”

起了疑心之後,他便對那日她慌張藏藥碗的事耿耿於懷。

大夫忙接過碗,仔細辨認之後小心回答:“回大人,是落子藥。”

季陽:“!!!”

陸遠古井無波的眼眸終於出現一絲裂痕,隨意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拳,手背上青筋幾乎要爆出來,然而他的聲音卻十分平靜:“確定嗎?”

“老、老朽行醫多年,絕對不會認錯。”大夫忙回答。

陸遠不說話了,許久之後呼出一口濁氣:“簡輕語,你很好。”原來所有的意外,都是早有預謀,是他低估了她。

季陽打了個寒顫,默默在心裡為簡輕語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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