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寧昌侯府燈火通明,簡震扶著秦怡站在大門口,英兒躲在門後東張西望, 當聽到馬車駛來的聲音後, 眾人同時朝著路上看去。
馬車由遠及近,眼看著駛到了跟前,秦怡看到是寧昌侯親自駕車後, 笑著迎了上去,然而還未說話, 馬車就從她麵前呼嘯進門了。她愣了一下,趕緊叫上簡震回府,英兒也一路小跑追了過去。
馬車一路跑到了簡輕語的彆院才停下,寧昌侯下來後,怒氣衝衝地看向院中正在灑掃的人:“都給本侯滾出去!”
眾人聞言急忙跑了出去,匆匆趕來的秦怡等人待下人們都離開後才進院,秦怡見寧昌侯麵色鐵青, 再看安靜無聲的馬車,一顆心懸了起來:“侯爺,可是輕語有什麼不妥?”
“不妥?那可真是太不妥了!”女兒失而複得的喜悅過後,寧昌侯隻覺憤怒,咬著牙看向馬車,“簡輕語, 還不給我下來?叫夫人跟你弟弟都看看, 你究竟有什麼不妥!”
話音剛落,一隻素手便掀開了車簾, 英兒急忙上前攙扶,下一瞬便看到了她的肚子, 頓時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簡輕語朝她眨眨眼:“好久不見。”
“大小姐……”英兒迷茫地抬頭,對上她含笑的眼睛後愣了愣,這才回神,急忙將她從車上攙下來。
等她在地上站穩後,秦怡和簡震也看清了她的身形,頓時怔在了原地,簡震更是存不住氣,震驚之餘忍不住問:“大姐,你這是……”
“嗯,你有小外甥了。”簡輕語笑道。
簡震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寧昌侯聞言更加惱怒:“什麼小外甥,你未婚有孕,就不覺得羞恥嗎?!”
說完他想到簡輕語方才腹痛的模樣,又強行忍住了怒氣:“罷了!說起來此事也不一定是你的錯,你跟我說實話,可是那陸遠強迫你了?!”
“陸遠……”秦怡驚呼一聲,趕緊捂住了嘴。
簡輕語抿了抿唇:“他沒有強迫我,我與他都是真心……”
“我呸!”寧昌侯克製怒氣失敗,氣得跳了起來,“你與他麵都沒見過幾次,哪來什麼真心?我看是他花言巧語,將你哄騙了!你說實話,是不是那日你落水之後,他將你抓去囚禁,一直到今日事情敗露才放你回來?”
“沒有的事,我落水之後便悄悄回了漠北,他同你們一樣以為我死了,若非後來查到蛛絲馬跡,也不會找去漠北將我帶回來。”簡輕語蹙眉。
寧昌侯瞪眼:“一派胡言,你覺得我會信?”
“侯爺,輕語興許說的是真的,”秦怡忙低聲勸了一句,接著猶豫地看了簡輕語的肚子一眼,小心翼翼道,“我看她如今的模樣,不像是落水之後才有的。”
“對,落水之時,我已經有將近兩個月的身孕了。”簡輕語大方承認。
簡震倒抽一口冷氣:“所以你跟陸遠……”
“嗯,我們很早就認識了。”簡輕語點頭。
簡震聞言立刻看向寧昌侯,然而寧昌侯已經傻在原地了,睜大眼睛呆滯地看了簡輕語許久,終於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簡、簡輕語,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簡輕語上前一步:“父親……”
“彆叫我,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寧昌侯震怒,用手指著簡輕語的方向狠戳幾下空氣,像是氣極了要動手的樣子,嚇得英兒急忙扶緊了簡輕語。
簡輕語安撫地拍拍英兒的手,抿了抿唇後開口:“反正事情已經是這樣了,聖上也已經答應,過一段時間會為我們賜婚,父親,您還是儘早接受吧。”
“賜婚?又是賜婚!”寧昌侯氣笑了,“先皇已經坑過我一次,害得我的女兒有家不能回,新帝又要用同樣的法子坑……”
“父親,慎言。”簡震急忙提醒。
寧昌侯瞬間清醒,啞了半晌後呼出一口濁氣:“總之我不答應,哪怕落個抗旨不遵的罪名,我也不會答應!至於你腹中的孩子……”
簡輕語警惕地護住肚子:“已經七個月有餘,若你對孩子做手腳,便是一屍兩命。”
“我還沒那麼下作!”寧昌侯憤怒,“但為了簡家聲譽和你的將來,這孩子留不得,待出生之後,我會送到祖宅交給嬤嬤養,你跟陸遠不論以前如今,今日起必須斷開!”
“不可能,”簡輕語眉頭皺了起來,“我跟陸遠絕不分開,你若執意反對,我現在就離開。”
“你是我簡業的女兒,這裡便是你的家,想走?沒那麼容易!”寧昌侯氣惱。
簡輕語不悅:“我的家?父親怕是忘了,我的家在漠北,不在京都。”
“你!”寧昌侯恨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好啊,我就知道你心裡怨恨我,你如今總算肯承認了是吧。”
“父親,我現在很累,不想同你吵。”簡輕語蹙眉。
寧昌侯聞言愈發憤怒,隻是還未開口說話,秦怡就急忙拉住了他:“行了行了,輕語剛回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對對對,大姐一看就累壞了,父親還是先回去吧。”簡震說著,便扶著簡輕語往屋裡走,將人送進屋後又折回來勸寧昌侯,總算是將這父女倆分開了。
院子裡的吵鬨聲逐漸遠去,簡輕語在桌邊坐下,英兒將門仔細關好,趕緊倒了杯涼茶送來:“大小姐,快潤潤嗓子。”
簡輕語笑笑,接過杯子輕抿一口,這才逐漸放鬆下來。
英兒一臉稀奇地看著她的肚子,想伸手摸摸又不敢,隻能在她周圍不住打轉,簡輕語看得好笑,便握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英兒驚呼一聲:“他是不是動了?”
“沒有,你多心了。”簡輕語失笑。
英兒驚奇不已,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鬆開:“大小姐,您方才說的是真的嗎?真是九爺接您回來的?”
“嗯。”
“他是不是強迫你了?”英兒擔心。
簡輕語笑了:“沒有,是我主動跟他回來的。”
英兒頓了一下,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最後也跟著笑了:“奴婢懂了,大小姐如今跟九爺已經心意相通,要安生過日子了。”
“對,要安生過日子了,”簡輕語伸了伸懶腰,“我啊,現在就指望錦衣衛的風波趕緊過去,然後跟陸遠完婚。”
“真好,奴婢先恭喜大小姐。”英兒笑著追了過去。
主仆二人說了大半夜的話,直到簡輕語撐不住睡了過去,英兒才小心地將她扶躺下。還未等為她蓋上被子,一隻手便將薄被拿走了。
英兒嚇了一跳,看清是誰後忙福了福身:“九爺。”
“才睡著?”陸遠低聲問。
英兒點了點頭:“是剛睡著。”
陸遠應了一聲,為簡輕語將被子蓋好,這才抬頭看向英兒:“今日回來之後,侯爺可有為難你家小姐?”
英兒頓了一下,遲疑地開口:“侯爺是發了很大的火,不過也沒怎麼為難大小姐,隻是……”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陸遠掃了她一眼,了然:“侯爺不答應我們的事?”
“侯、侯爺也許隻是在氣頭上,他那麼疼小姐,總會答應的。”英兒趕緊道。
陸遠扯了一下唇角,倒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是專注地看向簡輕語:“你下去吧。”
“是……”英兒應了一聲,便急忙離開了。
待她走了之後,陸遠握住簡輕語的手,半晌在她耳邊低聲道:“辛苦你了。”
睡夢中的簡輕語輕哼一聲,下意識往旁邊拱了拱,沒找到熟悉的懷抱,當即不滿地蹙起了眉頭。陸遠失笑,隻能在她身側躺下,安分地做她的枕頭。
簡輕語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睜開眼睛後笨重地翻個身,抱住旁邊的枕頭後嗅到熟悉的皂角氣,不由得揚起唇角。
“大小姐,您醒啦,”英兒一進來,就看到她在笑,於是也跟著笑了起來,“怎麼這麼高興?”
“昨晚陸遠來過?”簡輕語問。
英兒驚訝:“您怎麼知道?”
“有他的味道。”簡輕語說著話,便扶著床起來了。
英兒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等她坐穩之後才提起昨晚的事,簡輕語含笑聽著,洗漱之後便要去園子裡散步,結果剛一出院子,便遇上了尋來的簡震。
簡震看到她愣了一下,忙過來扶住她:“父親請了大夫過來,要為你診平安脈。”
“我好好的,不用診。”簡輕語不太想去。
簡震歎氣:“父親昨晚火氣一散,便開始擔心你會傷心致病,今日一大早便去請了大夫來,你還是去一趟吧。”
簡輕語聞言,也隻好答應了。
簡震頓時鬆一口氣,笑著扶她往主院走,一邊走一邊好奇她腹中孩兒的事,簡輕語含笑一一解釋,直到快進主院時,她臉上的笑才淡了些。
“父親也是擔心你,你彆跟他吵了。”簡震小聲提醒。
簡輕語抿了抿唇,走進院子後看到寧昌侯,主動打了聲招呼:“父親。”
寧昌侯眼下一片黑青,一看就是沒能好好休息,看到她來了抿了抿唇,疲憊地點了點頭:“大夫在屋裡,你進去吧。”
“是。”簡輕語應了一聲,便在簡震的攙扶下進屋了。
寧昌侯看著她略顯蹣跚的背影,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最終化作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