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曜離開時,尤小五還有點暈乎乎。
就這麼完了?
他抬眼看向大師姐,麵無表情,微微下垂的嘴角顯示出她不高興。
尤小五硬著頭皮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小地喊了一聲,“大師姐。”
和光身子不動,脖子和頭僵硬地轉向他,像關節活動不開的木偶人。她開口道:“你覺得封曜是個什麼樣的人?”
尤小五想想心裡的小本本,乾巴巴地回道:“謙謙君子,修道天才。”頓了頓,接著說道,“修二代。”
和光眉心皺了皺,略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號稱小靈通嗎?”
看到大師姐的表情鮮活起來,尤小五心裡放鬆了。他扯著大師姐的袖子搖了搖,撒嬌道:“傳聞就是這麼說的嘛。”
和光收回眼神,率先走在前麵。
尤小五不知所以然,大師姐又生氣了?怎麼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
走出大衍宗山門的那一刻,和光突然說道:“封曜這個人,如果不和他站在一邊,他嘴裡吐出的一個字,你都不要信。”
她轉身,看向執法峰的最高處,透過八曲長杯的白玉璧,仿佛籠罩在冰山中,不見蹤影。
另一邊,封曜寬慰完元濟後,向執法峰飛去。
執法峰坐落在中央傳送陣,是最高峰。
封曜路過弟子們時,耐心地一一點頭致意,腳步不停地朝執法峰最高處飛去。那裡是執法堂堂主的傾天殿,也是掌門以下的權力中心。
殿門緊閉。
封曜問候站崗的修士,得知堂主正在會見狐族的長老,後邊還排著雀族和兔族,一時半刻恐怕結束不了。於是,封曜拿出卷宗,站在門外批了起來。
旁邊站崗的修士瞟了他好幾眼,忍不住感慨,太勤奮了吧。
封曜處理完五份卷宗後,殿門打開了。
兔族的長老攜著一修士的手走了出來,臉上是感恩戴德的謝意,兔耳甚至微微有些發抖,“小穆啊,都說錦繡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大恩大德難以回報啊。”
封曜貼在門角,被“小穆”這個稱呼膈應了一下,默默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接著,他聽到“小穆”義正言辭地說道:“這不算什麼,為了妖族的生活,為了坤輿界的未來,為了天下蒼生,這是我的責任。”
兔族長老聽得淚眼汪汪,臨走時,一步三回頭,不斷朝年輕修士擺手。
等兔族長老的身影消失在天邊後,年輕修士的氣勢瞬間變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封曜,命令道:“進來。”然後獨自進了大殿。
站崗的修士悠悠地歎了口氣,朝封曜比了個三字。
三個,剛剛坑了三族妖族。
封曜無奈地笑了笑,走進殿中。
傾天殿,外殿和內殿完全是兩個世界。
外殿是一座巍然屹立的宮殿,雕欄玉砌,飛閣流丹,專門用於接待客人,彰顯大衍宗的財大氣粗。
內殿是堂主的辦公地和議事場所,四根紅漆大柱拔地而起,位於卦象的八個方位,撐起整個大殿。八根柱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陣法,錯綜複雜,丹楹刻桷。
封曜站在內殿與外殿的交界處,深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邁了進去。
跨過交界處的那一瞬,天光傾瀉,視眼內霍然開朗。
頭頂昊天罔極,千雲蔽日,底下群山逶迤,如眾星拱日。
傾天殿六麵由特殊材質構成,外麵看不見裡麵,裡麵卻可以看見外麵。
封曜內心感慨,傾天殿名不虛傳,無論來多少次,都會被震撼,恍惚間一句帶著笑聲的話傳來。
“大驚小怪做什麼,爭氣點,過不了幾年就是你的了。”
封曜抬頭,一人站在牆邊,看著壁外的風景。
來穆臣,執法堂的堂主。
他穿著執法堂的白衣,白衣緊貼著,顯露出單薄瘦削的身體。白衣外罩著厚重的黑色狐裘。明明不冷,他卻攏緊了點,整個人被狐裘壓住了似的。
來穆臣慢悠悠地轉了過來,手裡抱著十萬大山出土的暖玉,冷白的皮膚貼著喉結,上下動了動。唇角微微向上勾著,像春風拂過的柳枝。
眉若遠山立,鬢似春風裁。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
來穆臣把暖玉擱在桌上,開口道:“事情辦得如何?”
封曜神色一凜,把任務堂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元濟呢?”
“回自己峰了。”
“沒去找他徒弟。”
封曜搖搖頭。
來穆臣屈指敲了敲桌子,聲音不緩不急,“那他應該沒懷疑,派去柳家的探子回來了,你去接洽,這事兒交給你。元濟按規章來辦,能留著就留著,該處理就不要心軟。季禪子的話,交給萬佛宗那位,試試她的手段,看她能不能保下。”
封曜低眉斂目,聽得很認真,隻差沒拿小本子記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