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佛塔,最底部的大陣內部。
伸手不見五指的無邊黑暗,鋪天蓋地的沉沉魔霧,同和光以前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兩萬年來毫無變化,唯一改變的是牆壁添上一個個正字。
洲九依舊麵對棋盤,獨自對下。
和光走過去時,恰好一局終了。
他揮袖一抹,棋子入甕,棋盤清了。
“來一局。”
和光直言道:“今兒沒空,有事直說。”
洲九神色淡然,“天曜大戰到了吧。”
“關你屁事。”
他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自顧自說了起來,“算算時間,也該到了。三千年一次的天曜大戰,自萬界開創以來,從未改變。”
他的語氣隱含譏諷,明顯話裡有話,故意引她詢問。
和光懶得入套,“沒事我走了。”
黑風驟起,輕輕按住肩膀,扶她入座,“你且坐下,我與你下一局。”
和光抬眸瞥他一眼,又看看清出的棋盤,“算了,就當每日一善,關愛空巢老人。”
洲九麵色僵硬一瞬,片刻緩和,“你先選。”
和光撈過黑棋棋甕。他隻得撿白棋。
“我先行。”
啪地一聲,和光的黑棋已經落到棋盤中央。
洲九眉峰隱隱皺起,“按照規則,應是白棋先行。”
“還下不下,不下我走了。”
洲九抿抿唇,吐出一個字,“可。”他執起白子,剛要下。
和光又道,“你讓我三子。”不等他同意,直接在棋盤擺上兩子。
洲九麵色變幻,倏地笑了,好似不得不接受。
和光盯住他的臉色變化,心覺他肯定想罵“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然而他什麼都沒說,繼三子黑棋之後,悠然下白子。
和光心覺沒意思,也不過腦,隨手下棋,應付了事。
棋局過半,洲九突然出聲道:“這次天曜大戰,你們會慘敗。”?
和光手中棋子一頓,不可置信看向他,“你吃錯藥了?”按照這老東西的尿性,就算想說這話,也應該慢慢引導她去想,怎麼都不會單刀直入。
“你們清楚此次天曜大戰的變動,有些變化,你們留意到了,有些變化,你們仍舊埋在鼓裡。”?
他的白子吃了幾顆黑棋。
和光懶得費心思,又胡亂下幾子,“所以?”
“你們需要翻盤的棋子。”
和光笑了,“那枚棋子是誰,我已經聽了無數遍,耳朵都起繭。”
“這次,你們沒得選。”
白子占據大半江山,對峙已到終局。
和光掃了一眼棋局,必輸無疑,索性扔開剩下的棋子,“下完了,我走了。”
黑風拂來,又壓下她,“還有一子。”?
洲九拾起角落一子,從外進入內局。和光眯眼估摸,確實破開一條生路,絕對的險招,危險卻可能取勝。
洲九深深注視她,“你不會不懂。”
和光敷衍笑笑,轉來話頭,“要是你當年專職下棋,不就沒今日的破事。”
她轉身就走,還沒走出多遠,小指尾端傳來劇痛,低頭看去,一縷魔氣纏繞小指,化為黑戒。
她捏住戒身,使勁拔出,然黑戒好似深嵌入骨,每動一下,小指痛得厲害,不碰它,仿佛長在那兒一般毫無異樣。
洲九的眼神落在背後,“就當禮物,你終有用上的一日。”
和光哂笑,“誰稀罕老魔頭的破戒指,你不曉得人族求婚要下跪,趕緊給我弄下來。”化出佛力淨化,戒指表麵好不容易開裂微小縫隙,又很快閉合。
背後的語氣沉了下來,“為何故意扯開話題,莫非你怕了?”
和光鬆開戒指。
他的語氣染上些許笑意,“你也察覺到了,這次天曜大戰非比尋常,你怕有開口求我的那天。你知我所求,卻不敢應。”
她放鬆肩膀,沒回頭,揚起小指黑戒,笑了笑,“比起黑戒,我更喜歡金的。”
背後的目光緊緊追隨她到門口,陣法合攏的瞬間,一句話縫裡溜了出來。
“記住,破局之道,常在局外。”
和光回看閉合的陣法,煩躁拔戒指,“什麼玩意兒,這老魔頭關瘋了吧,突然整個黑戒指,就不能給縷通訊魔氣?”
她一邊,一邊出去。
琉璃佛塔的大門已然打開,西瓜師叔不在門口。和光探查西瓜師叔的佛力,飛向嗔怒禪大殿。
日過中天,正午的驕陽潑下猛烈的光束,刺得人睜不開眼。
殿前的桃花樹依然繁華盛放,沐浴燦然陽光,投下深深陰影。
西瓜師叔埋在陰影下,看不真切。和光走近了,才把他的輪廓映入眼簾。
他緩緩起身,麵前土壤微濕,不同於周圍,方圓三寸,恰好是一封書信的大小。
他拍拍掌心泥土,語氣很輕,“你知道這是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