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和琉璃本人所經曆的狀況相去甚遠。
“有意思的是,天與束縛的得失都必須是和本人相關聯的。”
琉璃沉靜的半闔著雙眸,將沉默的硝子圈在自己的懷中,不去探究她的表情。
“所以我的壽命,不能是被外物‘取走’的,而是經久‘折磨’後的結果。”
就像是伏黑甚爾雖然沒有咒力,但仍可以感知到咒靈這一威脅的存在一樣。
琉璃身上無法活至平均壽命的詛咒,被刻意固定在了無法逃避疾病的現實上。
惡趣味的咒術天平。
七海建人閉了閉眼睛,重新問道:“那您對靈魂進行的手術,究竟做出了什麼樣的改變?”
原諒他無法順暢的接受這種過分刻板的公平。
他雖未曾伏黑老師身上感受到過因看不見詛咒而產生的倉皇,但那踏入咒術界中本類似於失明失聰的周圍環境,他卻是隻能依靠貧瘠的常識去想象。
同樣的,被羂索斷言“早夭”的琉璃,是如何在明明保持著身體的基礎健康,卻仍頻繁患病的日子裡掙紮到現在,七海建人也是隻能看在眼中無法卻共感其痛苦。
“把帶有反轉術式限製的靈魂打碎,融入到身體裡麵去。”
琉璃說的輕鬆,講述的也隨意,但即便是他成功的結果已經擺在麵前,七海建人仍無法在琉璃毫無波瀾的語氣中猜想其中的驚險。
提問的人默了默,沒有再自討苦吃的詢問原理:“……伏黑老師所說的改變天與束縛性質,是指您以他魂體相融作為參照所進行的舉動嗎?”
七海建人記得五條先生和家入先生當時猜想真人術式的時候,曾提到過沒有咒力作為平衡的伏黑老師是個特殊的魂體共生案例。
琉璃點了點頭,又補充了另外一句:“其實我也試圖想把咒力強化身體的限製也打碎,但是這個畢竟是負向咒力的運轉,我的術式根本分辨不出來。”
正向咒力的定位是很明晰的,隻是施行碰撞時還是多少激烈了一些,琉璃之後會再去找真人谘詢會不會有後續影響的。
“非常感謝您的科普,”七海建人冷靜的抬手,製止了琉璃進一步的解釋,“剩下的我就不聽了。”
確認七海建人問完以後,硝子懶散的抬眼:“那琉璃現在能用反轉術式治愈自身了?”
除卻最初對於束縛理解上的解釋,她基本上就沒有參與對話,冷靜的像個局外人一樣。
“可以,”伸手揉了揉硝子的臉頰,琉璃重新坐好,不再像個軟骨頭一樣趴在妹妹身上,
“雖然不能完全解決患病的詛咒,但也算是無緣長期住院了。”
“了不起的琉璃糖~”
“…這是你從悟那裡學來的稱呼嗎?”
“是呀是呀,你不喜歡嗎?”硝子咬碎齒中夾著的糖,隨意的說,“那不然叫琉璃親?”
“你怎麼叫都行。”
“靈魂的手術就不能將妹控這種不健康的屬性刪去嗎?”
瞥了一眼抱起胳膊的七海建人,琉璃麵無表情地說:“剛剛悠仁他們離開的時候,我似乎有聽到一個古怪的稱呼,似乎是叫七海——”
“抱歉,我為剛才的冒犯道歉可以嗎?”
“就是說啊琉璃,你也彆太欺負七海海了。”
“二位,你們沒有其他事情要做嗎?”
“沒有其他安排的話,不如給我滾過來乾活怎麼樣?”
聽到熟悉的渾厚聲音,在廢墟中閒逛的三人同時一頓,不約而同地回身低頭,會意的等待著被丟了一大堆工作的長輩進行帶著怨念的說教。
已經獨自回複數十條報告的夜蛾正道正在三人身後,陰沉著臉色手拿對講機。
“將龐大的布局丟給我們自己一個人呼呼睡大覺也就算了,接二連三的把負責文書處理的頭腦們帶走,你是怎麼回事呢,琉璃?”
猜到琉璃是工作間隙回複自己的七海建人沉默了一瞬,試圖為琉璃解釋一下他沒有罷工的意願。
“夜……”
“建人、硝子,”還沒等七海建人發出完整的音節呢,夜蛾正道就和藹的看向了同樣熬穿了的七海建人和硝子,“我在半小時前,應該就讓你們回去好好休息,等晚上起來繼續換班才對?”
明明他是被硬生生改成晚上換班才得以在這個時間點保持清醒的,卻比熬夜了夏油傑和五條悟還像個通宵的惡鬼。
“我知道了,現在就去。”
“這就去了哦~”
察覺到夜蛾正道不知為何繃緊的神經,最擅長趨利避害的硝子和七海建人同步的鞠躬,禮貌告辭,轉身離開。
瞥了一眼遠去的兩人,琉璃和夜蛾正道對視了一眼,識相的讓鬼蝠鱝跟著大步流星的人飄走。
“家入醫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另一邊,短暫同行的兩人又一次出了聲,像是在打發著無趣的散步時間。
挽發的女郎隨意的抽出一根煙,也不點燃,就這麼含在唇邊:“可以哦,話說七海海今天意外的多話呢,也是熬夜熬過頭了嗎?”
像悟比以往還要神經一樣。
“這句話放在您身上也是一樣的,”七海建人眨動著酸澀的眼睛,平靜地問道,“您好像並不驚訝家入先生的束縛是壽命這一說法?”
雖然他早就知曉這對兄妹對於情感掩藏熟練的異常,但他們關於這一話題的討論似乎有些過分平淡了。
“哈哈。”
硝子半眯著眼睛笑了兩聲,饒有興致地反問:“我們看起來是很不在意生命的人嗎?”
這句話問的,簡直像是七海建人在擔憂他們對生死地接受太過理所當然了一樣。
“…要說實話嗎?”
“嗚哇,琉璃可不會承認的哦?”
“那您呢?”七海建人定定地看著那個經手無數病患,但仍然慵懶隨意的醫者,“您已經,不在乎這件事了嗎?”
她,他們,已經在所有努力做過以後,在所有事情結束以後,連基礎的生死概念都無法順利維持了嗎?
察覺到七海建人對這一問題的執著,硝子歎了口氣,抬頭望了一下高掛在天空的太陽:“七海,我們沒有變過。”
“覺得我們對生死的態度太漠然,認為我們不在意親人壽命的束縛……”
對著陽光抬起手掌,硝子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和淚痣一同藏在了陰影下。
“是因為你們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術師界,可以擁有更少傷亡的結局了。”
這是琉璃做的,是她做的。
是咒術界的所有術師共同努力後的世界。
硝子看向那個早熟的後輩,輕笑:“可我們本就是這樣的。”
他們改變了許多人。
可他們卻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