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看著加茂憲紀,淺笑:“所以憲紀,你覺得你的母親為什麼,會在知曉NoRItoShI這個發音是禁忌的情況下,仍然還堅持選用了這個名字呢?”
她不是怨恨憲紀,是怨恨自己隻能用這種方式證明她並不是無能為力。
“而且,她當時對你說的‘接她回去’那句話,真的隻有那麼簡單的一層含義嗎?”
一個怨恨自己、怨恨家族的母親,真的會想再回到那個家族去嗎?
“憲紀,去看一看吧,”夏油傑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什麼,“去問一問吧。”
你的母親和你,都是溫柔又堅強的人。
你們不必一定選擇禦三家。
你也不必選擇繼續留在咒術界。
加茂憲紀血脈相連的家人在外界等候,加茂憲紀血脈不連的家人會留下善後。
去看一看,去問一問,然後選擇你想要的結果。
你去往哪裡,回哪個家,他們都不會乾涉,也尊重那個選擇。
當天下午。
加茂憲紀沉默的站在那個陌生的但又停駐了很多次的門扉之前。
該、如何開口呢?
說什麼,才是禮貌的開場白呢?
叮咚。
在加茂憲紀反應過來之前,他停在門鈴上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地用力摁了下去。
這個古板優雅的少主慌張的鬆開手,緊張的幾乎跳腳,但又硬生生地被應有的禮儀桎梏,僵硬的原地站在了門前。
“是……憲紀嗎?”
聲音不是門內傳來,而是五步遠的身後。
加茂憲紀僵硬的碰了碰自己束在頰側的鬢發,有些不知所措的側身回頭。
嘩啦。
散落的蔬菜咕嚕嚕的滾落在地上,加茂憲紀猝不及防的被一個溫暖的手摁入懷中,倉皇的跟著抱著他的那個人影半跪在地麵上,手肘不自覺地上下顫抖著。
啊……為什麼會從身後出現?
為什麼會突然抱了上來?
為什麼懷抱這般溫暖?
為什麼頸窩眼淚滾燙又冰涼?
“……抱歉,憲紀!”抱著加茂憲紀的人不自覺的用力,把那個僵硬的孩子抱的更緊,“把你一個人丟在那種地方,還許下那樣的承諾,你一定很辛苦吧?”
說著會妨礙憲紀的話。
說著讓憲紀成為成為出色的人,讓他來接自己那種話。
不知道怎麼樣才是為了憲紀好,然後選擇留下他一人背負詛咒活在那種無法歡笑的家族裡。
“你能回到我身邊,真的是太好了。”
不管你如何選擇,不管你是否埋怨我,你能來找我,能再來見我,真的是太好了。
加茂憲紀呆呆的抬起手,回抱住那個又哭又笑的熟悉氣息,艱難開口時,才察覺自己已然哽咽。
“……我,回來了。”
似乎是回應他的語句一樣,從門內走出來的陌生男子抱著一個和加茂憲紀印象中的母親相似的孩童彎腰抱住了他們,溫和地說。
“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媽媽和…哥哥……”
曾隻存在於故事中的哥哥握著那個膽怯地牽著自己手的弟弟。
曾被心疼很多次的兒子看著那個素未謀麵的父親。
曾身負責任的孩子抱著那個愧疚慈愛的母親。
“歡迎回家,憲紀。”
被教育不可妄言的加茂憲紀說了好多話。
在古板規則下活著的加茂憲紀笑得毫無形象。
生在禦三家的傀儡,活在禦三家之外的家。
“我會留在咒術界。”
加茂憲紀和家人們告彆。
“就像母親所說,曾救了多少人,就會被多少人認可。”
“我得到了很多的幫助,我也幫助了很多人,我知道我不是孤身一人活在那個家族的泥沼。”
加茂憲紀和那個堅定溫柔的母親對視著:“媽媽,我成為出色的咒術師了嗎?”
沒有成為家主的我,有失去尋找你的權力嗎?
知道加茂憲紀為什麼問出這句話的父親促狹的看向瞬間臉紅的妻子,催促著:“快回答我們兒子啊!”
說她一直都覺得兒子是個和自己很像的溫柔帥哥,說她一直在為這個兒子的堅強自豪。
“吵死了!”
短發的母親不自在的拍了身旁人一下,深呼一口氣,看向加茂憲紀認真地說。
“你一直都很出色。”
覺醒術式時的刻苦很出色,在禦三家學習禮儀和權謀時出色,認認真真又笨拙的做自己也很出色。
“憲紀,不用迷茫。”
“不管你是否仍是為了‘被更多人認可的社會地位’而入學高專,但你真的成長了許多。”
“我曾說,等你成為了出色的咒術師以後再來接我,但那不是說你餘生隻需要為了我而努力。”
“憲紀,選你想要的,遵循你的內心,去找你想站的地方。”
加茂憲紀和禪院真依即將分彆進入不同隊伍時,突兀的說:“你要不要去和你母親談一談?”
“……你有病嗎?”禪院真依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加茂憲紀,沒好氣地說,“看完父母回來經常傻笑也就算了,還打算管彆人閒事呢?”
加茂憲紀語塞,笨拙的又說:“我意思是……”
“有些事情可以原諒,有些事情不能原諒,而且——”
禪院真依無奈的打斷加茂憲紀匱乏的關心話語,抬起下巴指了指京都高專的另外幾個人。
“這兒可比禦三家那種鬼地方舒服多了。”
刹那間,加茂憲紀回想起他為什麼會做出回到咒術界的決斷。
是了。
因為他聆聽那個短促的開導時,無意間看到夏油傑的暗金色眸子被忙碌夥伴身影照的亮閃閃。
那和他家人看他的目光一樣,溫暖的像是揉碎了窗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