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孤寂無邊的黑暗,是溫暖潮水的浸潤,還是寒冷徹骨的又一場沉睡?
無人知曉,無從預測。
但至少,虎杖倭助沒預想過自己的死前會是這般景象。
“硝子,給我拿一下蘋果。”
蘋果?他病房有蘋果嗎?
“你才剛吃完六個小蛋糕,悟?”
這聲音聽起來真耳熟,他是在做夢嗎?
“笨蛋是沒有吃壞肚子這種概念的吧,彆管他了。”
不不不,他不是在午睡嗎?怎麼可能有熟悉人物的聲音……
“!琉璃大人,您怎麼能拿著水彩筆在虎杖爺爺臉上畫畫……這不太好吧?”
什麼?說的什麼?畫畫?
“沒事,憂太,不用管他,那個老爺子已經——”
醒了。
“……臭小鬼!你給我適可而止!!”
雖然沒聽到那個熟悉的冰塊聲音,但在察覺到臉頰上真的出現帶著涼意的筆觸時,不想麵對現實在病床上裝睡的虎杖倭助徹底忍不了了。
這混雜的聲音竟然真的不是在做夢!!他們怎麼回事啊!
消瘦但精神矍鑠的老人猛地從床上坐起,沒好氣的對著那群擾人清夢的混蛋們怒吼:“老人最後的時間有多寶貴你們知不知道!!”
為什麼!這群家夥!會在午睡醒來的!他的病房裡!
這混賬醫院!他要投訴!非家屬不可探望的道理難道不知道嗎?!
…哦,這好像是這群家夥名下的什麼私立醫院會員病房……那也要投訴!!
被抓住手腕的青年瞥了一眼那個被鮮紅顏色點了額頭的老人,慢悠悠的收回了手,合上了水彩筆。
“早上好,虎杖先生。”
“誰跟你早上好!”現在可都是下午了!
虎杖倭助煩躁的看過單人病房裡吵鬨的家夥們,頭痛的在棕發青年和黑發小孩的攙扶下坐起。
“你們搞什麼,就不能給老人家留點清淨的時間嗎?”
還真是奇了……雖然不能完全對得上號,但這病房中的眾麵容,虎杖倭助竟然都是見過的。
“哎呀,彆這麼說嘛老爺爺~”
白色頭發戴墨鏡的,是悠仁的老師五條悟,這家夥輕浮又欠揍,哪怕帶著慰問品探望,那些慰問品也會進入到他的肚子裡。
“我們也不是特意來的,您不用有心理負擔哦~”
虎杖倭助把枕頭塞到身後,沒好氣的說:“那就彆過來啊!”
誰需要這群怎麼樣都無所謂的家夥探望了!
“悟,不要用那種沒禮貌的說法。”
留個二流子長發劉海的,是還算穩重的老師夏油傑,這家夥看似溫柔體貼,但在同伴身旁的時候,底線又低的令人發指。
“哪怕是說謊,也要說我們是特意來看望的哦?”
“喂,當著病老人麵前直接現場撒謊能算得上是禮貌嗎?”
再說一遍,誰需要你們這群怎麼樣!都無所謂!的家夥!來探望了?!
乙骨憂太局促的幫虎杖倭助倒了杯茶,歉意的說:“抱歉,虎杖爺爺,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我們確實是來看望您的…那個、雖然慰問品……好像沒了……”
這家夥是悠仁的學長吧?
好像是個陰鬱的早戀小子……但姑且能算得上是乖巧。
“臨時起意…”接過乙骨憂太遞來的熱茶,虎杖倭助挑起眉,隨意的問,“那你們原本是打算做什麼的?”
慰問品有沒有都所謂,倒不如說臨死之人本也不需要那種東西。
“聚餐結束往回走,然後想起來您的醫院在附近,”長發眼鏡妹是小姑娘真希,這孩子為人颯爽,和津美紀是相反的類型,“悠仁他們這會還沒放學,所以我們就沒去校門口等。”
虎杖倭助用鼻子哼出一口氣,凶巴巴地說:“哼!那小子還需要彆人接放學?!”
真是!誰嬌慣出來的毛病!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琉璃皺起眉,一眼看透虎杖倭助的埋怨:“之前摔了一跤喊我去接小孩的是哪個老家夥?”
虎杖倭助:!!!
“你禮貌呢!被狗吃了?!!”
大膽!!這又是誰教的!是誰!!
拋著蘋果的硝子一巴掌拍在琉璃腦袋上,笑眯眯:“上房揭瓦。”
來之前就不該讓這家夥跟伏黑老師吵架。
琉璃:……
等他回去就再扇甚爾一巴掌。
看到琉璃被打了,虎杖倭助爽了。
“哼,活該!”
剛啃完香蕉的熊貓撓了撓頭,不確定的戳了戳身旁的狗卷棘:“這家夥真的病重嗎?”
又是大罵又是嘲笑的,這位老爺爺有些精神過頭了吧?
“鮭魚鮭魚!”
嗯?這個語調?
注意到外貌最為乖巧但說不出正常交流的小少年,虎杖倭助麵容突然慈愛了許多。
“哦,棘,今天又帶你的熊貓寵物出門散步嗎?”
這孩子看著還是一如既往的順眼,可愛又乖巧,不像那群混賬一樣氣人。
完全沒有偽裝的熊貓:……
虎杖爺爺明明都知道他們的異常了,還每次都這麼理所當然的按照他們的謊話繼續裝傻,也不知道是溫柔還是單純的惡趣味。
不過不管熊貓心裡怎麼吐槽,每次來都被優待的狗卷棘反正是很開心的,他歡快的拍了一下熊貓的肩膀,又衝上去握了握虎杖倭助的手:“醃魚子~!”
隻有他!是被記住名字的!前輩!
驕傲!
看著狗卷棘不加掩飾的興奮,虎杖倭助一樂,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趴在窗邊的雙胞胎姐妹花突然回過了頭。
“來了來了!”
“惠他們放學回來了!”
嗯?
來就來唄,那怎麼…了?!
還沒等虎杖倭助把疑問問出聲,隨著美美子話音的落地,原本還吵鬨搶食的幾個小孩唰的一下就從單人病房的另外半邊窗戶翻出去了。
虎杖倭助:?
這是在?
和虎杖倭助臥床難起的困難不同,少年人的身姿矯健,動作利落不拖泥帶水。
不過兩三秒的功夫,以真希和熊貓為首,包括棘和姐妹花們六人都興致勃勃的翻出了病房,借著爬高的水管和窄邊窗台穩穩的把身體固在了虎杖倭助的視野之外。
一時間,病房內隻留下哭笑不得的乙骨憂太,和平淡的三人外加笑嘻嘻的白毛停在原地,對虎杖倭助做出了稍安勿躁的手勢。
然而,那五隻皮猴們帥氣協調的越窗行動,隻維持了半秒不到。
“等等等等,熊貓!彆動屁股!擠死了!”
“真希!真希救救救!救我一下!”
“金槍魚蛋黃醬!!”
“等!美美子!!”
“啊啊啊!裡香!!憂太——!!”
聽到淒厲的求救,夏油傑一把按住擔憂起身的乙骨憂太,神色淡然的和硝子琉璃一起捧起了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他就說悟的消息傳遞肯定有問題,虎杖老爺子明顯都和三個孩子混熟了,哪裡來的不喜歡太多人打擾他們祖孫感情。
這不,那三小隻可是沒啥猶豫的全進來了。
“…玉犬。”
在虎杖倭助因為兵荒馬亂的求救試圖下床之前,一個無奈的聲音和一個獵豹一樣的身影從病房門口風一樣竄出。
啪。
一個清脆的握掌聲後,窗外互相擠兌的幾人總算找到了個外力支撐點。
夕陽中,粉發少年帶著黑色狼狗[渾]半步踩在窗台,無奈的對著吵鬨的幾人笑歎:“你們在做什麼啊……前輩們。”
真是的,從外麵看到爺爺病房裡跳出來一堆人的時候,他們被嚇得直接連電梯都放棄徑直飛上來,結果這不全都是熟人嘛……
一邊吐槽,一邊和伏黑的式神一起把前輩們往上撈,虎杖悠仁抽空和爺爺打了個招呼。
“爺爺,懷裡的花彆丟了啊,那是給護士姐姐的。”
“……少做這些沒用的閒事!”
虎杖倭助沒好氣的從眼疾手快接住不明飛行物的夏油傑手中接過花束,看著自家乖孫帥氣的從窗戶中探出手,像是超人一樣把那群胡鬨的孩子們一個個又撈了上來,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
哈!他乖孫真帥!!
有他的風範。
硝子瞥了一眼笑了一瞬就板起臉的虎杖倭助,和夏油傑默契的保持沉默,沒戳破老人的嘴硬心軟。
這麼彆扭的老頭到底怎麼養出的直球小老虎,他們爺孫三代血脈差異真大。
……
“所以呢?”半晌後,老老實實靠牆站好的幾人或不服或自責的原地立正,被不爽的短發女孩審問著,“前輩們是把我們當傻子嗎?”
做什麼啊!一群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