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秀吉點點頭,深以為然,但神色間又有些猶豫,說道。
“可要是聖人乾預怎麼辦?
我聽說堺港那邊亂象已經有所好轉,大藏長安帶著關東資金入駐斯波土倉,擠兌風潮已然平息。
斯波家的經濟一旦好轉,聖人的目光必然轉向織田內戰。
即便我能夠迅速擊敗柴田勝家殿下,也抵不過聖人手中奇妙丸殿下之正統地位。
萬一在要緊關頭,聖人帶著奇妙丸殿下登高一呼,出兵乾預,隻怕丹羽長秀,池田恒興等織田家臣都會乖乖站到聖人那邊去。”
黑田孝高冷冷一笑。
“丹羽長秀大人,池田恒興大人,她們心裡還是向著織田家的。
您可以和她們合作一時,但消滅柴田勝家殿下之後,她們的時代就應該結束了,也應該退場了。”
羽柴秀吉眼角微微一抽,看向一臉淡然的黑田孝高,心中閃過了過河拆橋這四個大字。
黑田孝高此人冷血無情,不知恩義,隻曉利益,未來必成禍害。
更要緊的是,她知道羽柴秀吉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羽柴秀吉對她也是戒心日重。
隻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羽柴秀吉隻能把這些戒備放在心底,不會透露絲毫。
羽柴秀吉冷聲道。
“我是在問聖人,你扯什麼丹羽長秀大人,池田恒興大人。”
黑田孝高看了眼麵色不悅的羽柴秀吉,眼神深邃似乎看透一切,微笑道。
“曾有南蠻傳教士對我說起,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崩潰。
聖人英明神武,天下無敵,但斯波家卻不是無懈可擊。
我們打不過斯波家,但讓斯波家自顧不暇,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臣下鬥膽,懇請主上將那些投效的甲賀眾交給我指揮。”
自織田信長死後,羽柴軍入主南近江,甲賀眾便有人前來投靠。
南近江甲賀郡的這些地頭蛇,她們曾經效忠於六角家,在六角家滅亡後又被織田信長收編。
亂世中,良禽擇木而棲,忍眾這種牆頭草的做法倒也無可厚非。
甲賀眾投靠織田信長的投名狀就是暗中弄死藤堂虎高,轉嫁給不存在的尾田遺孤,幫織田家拔掉斯波家釘在近江國中部的藤堂領。
藤堂虎高死後,繼承人藤堂高虎忽然失智一般脫離了斯波家,改投北近江淺井家,也成了近畿武家不解的謎團。
這背後,就是甲賀眾的推手。
而現在,織田信長死亡,部分甲賀眾試探著投效羽柴秀吉,正需要做點事情,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黑田孝高便想要用用這些躍躍欲試的甲賀眾,而她們的對手盤,就是隸屬斯波家的老對頭伊賀眾。
百地三太夫這個老狐狸死後,藤林椋暫時捏不住保密組的伊賀眾各派,而霧影才藏還沒有從關東回來,伊賀眾的執行力正在最低穀。
黑田孝高在這個時候用甲賀眾搞事,倒是最好的機會。
羽柴秀吉皺眉道。
“你想做什麼?我可警告你,不要想著暗殺伏擊,萬一惹惱了聖人,誰都保不住你,甚至是我也要跟著你完蛋。”
黑田孝高搖頭道。
“主上誤會,我不殺人,我隻誅心。
刺探,謠言,離間,這些東西有時候比暗箭匕首更好用。”
羽柴秀吉深深看了眼黑田孝高,說道。
“知道了,我會把那些人暫時交給你用,你不要讓我失望。”
黑田孝高深深鞠躬。
“必不讓主上失望。”
斯波家看似興旺勃發,但隨著十年發展膨脹,各種家中隱患已經漸漸浮出水麵。
在有心人眼中,強大的斯波家並非不可戰勝。
曾經讓天下武家顫栗顫抖的織田家與斯波家,都已經走到了十字路口,天下最終何屬的較量,也許在此刻才真正開始。
而武家上層的暗潮洶湧,對掙紮在亂世求存的底層姬武士浪人,卻毫無意義。
光是努力活過每一天,就已經消耗掉了她們所有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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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野城外,一茅屋。
屋內的咳嗽聲清晰可見,門外站著的兩位姬武士一起看向紙窗,其中一人歎道。
“千岩,早知道你丈夫病得這麼重,我就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打攪,實在是非常抱歉。”
千岩的臉上透著疲態,深深的黑眼圈讓她原本俏麗的相貌顯得分外憔悴,她鞠躬苦笑道。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沒想到伊賀那邊的預售房建設竟然會無故停了下來,內人心思驚慌,不慎受風跟著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