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被她淡漠堅定的語氣說得一愣,不禁搖搖頭。
“搞不懂你。要是跟著我的話,等我得了天下,給你知行百萬石也未可知。”
前田利家伏地叩首。
“利家謝織田殿下厚恩,是我自己愚鈍,讓殿下失望了。”
織田信長翻了個白眼,說。
“你愚鈍個屁,就是太聰明了才會這般。
你安心做事,尾張斯波領隻要忠心奉公,我會公平恩賞。”
信長是被前田利家的諫言打醒了。
她暗自後悔,自己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尾張初定,就開始打壓直臣領地,這是大忌。
斯波義銀雖然離開了尾張,可斯波領卻是堂堂正正恩賞得來的,她不該區彆對待。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正是銳意進取,賞罰公正的時候。
如果起了疑心就肆意打壓,其他人看了必起兔死狐悲之心。
誰以後還敢奮勇?不怕勢力大了被主家猜忌嗎?這不是開創之人應該用的手段。
所謂開創,無非就是做大蛋糕。在蛋糕可以做大的情況下,分潤利益不礙大方一些,才能驅動人的**。
此時打壓斯波家,是本末倒置,傷了麾下武家奉公之心。
斯波家是需要壓製,可不是現在。前田利家說得對,斯波義銀誌在天下,怎麼可能回來。
既然他不會回來,那麼斯波領就是單純的外樣眾,難道以她的心胸還容不下一個外樣眾的領地嗎?
不但不該打壓,還要親善,因為織田信長需要斯波義銀。
前田利家一句鄉下領主提醒了織田信長,現在這天下還是足利家的天下。
在天下未變之前,恭順幕府,積攢實力,窺視近幾才是她應該做的。
她暗自後悔,自己如此高調乾嘛。這時候就應該攻略美濃,親近幕府,培植勢力。
等足利幕府衰敗乃至崩潰,等她自己羽翼豐滿。
而與斯波義銀親善,借助他在近幾的聲望與勢力,尋找機會切入近幾甚至幕府事務,才是她現在最該做的。
她連足利一門的今川家都難以抵擋,談什麼忌憚斯波,簡直可笑。
實力不足時就應該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前田利家說得對,做人要大氣,等天時地利人和,再翻臉不遲。
如此好懂的事,竟然沒有一人敢於向她進言,隻有忠於斯波家的前田利家冒死進諫。
這才是讓她真正覺得憤怒的地方。
麾下這些武家還需要敲打一番,暮氣沉沉,苟且度日,如何能成大事。
織田信長想到深處,心情不佳。對隸屬斯波家的前田利家怎麼看都不順眼,開口諷刺道。
“我如今自身難保,你來求我公平對待斯波領有用?
怎麼不去降了今川義元?說不準斯波領還能得個首降的頭彩。”
前田利家跟隨織田信長多年,最是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意外她會借機泄憤,回道。
“織田殿下說笑了,今川義元是足利一門眾,我前田利家怎麼能帶著斯波領去降她。”
這話看似奇怪,都是足利一門,不是更應該親近嗎?
可仔細想想,斯波義銀誌向遠大,如何能讓今川家勢力膨脹。
今川家是正經的足利一門,駿河守護,如若勢力大增,接近了近幾,對斯波家未必是件好事。
說句不恭敬的話,斯波家寧可讓織田信長做大,也不會讓今川義元做大,因為後者在守護體係中威脅更大。
織田信長聽明白了。
雖然免了斯波領投敵的顧慮,但心中更是有種被輕視的惱怒。
織田家與三好家一樣,是下克上的產物。雖說顯赫一時,在幕府守護體係內,卻是根基不穩。
守護體係以血統家格為紐帶,將高門貴胄立為各國守護家族,再將自治權層層下放,以極低的成本控製了大片的土地。
這種統治必須有血統作為保證。不是因為貴族天生聰慧,隻是減少了內耗。
精英是出不完的,如果人人不服氣,這社會還能穩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