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將軍足利義滿覆滅天皇朝廷,斬斷神道教之後,為了安撫佛教諸派,雙方是有達成默契的。
武家與宗派極少相互乾涉,武家打武家的,宗派打宗派的。但在幕府層麵,依然有獨尊佛教的法令存在,優待各派。
與北九州依賴對外貿易的大名相比,近幾的幕府不太願意為了商業利益,給予南蠻教傳教權。
因為近幾的佛教宗派勢力太強,遠非九州可比,對幕府擁有很大的影響力。
織田信長要是與南蠻教勾結,一定會狠狠得罪近幾佛教各派,這就是義銀想要抓住的機會。
近幾不單單是一向宗,不希望南蠻教得到傳教權。
彆看天台宗,真言宗,臨濟宗明爭暗鬥,但在這件事上,各派的利益是一致的。
一向宗是佛教宗派推出來的打手,本願寺顯如敢下法旨讓雜賀眾砍人,完全不顧幕府的顏麵,那是有恃無恐。
動手的是一向宗,但背後卻是整個近幾佛教宗派的意誌。
義銀想了一想,說道。
“斯波家與一向宗的交往時間雖然不長,但雙方關係經受住了風雲變幻的考驗,樹立了武家與宗派友好相處,互利合作的典範。
斯波家始終堅持佛教信仰不動搖,絕不允許南蠻教肆意橫行,破壞近幾的和平穩定。
我會寫信去石山,向顯如上人保證。幕府有我斯波義銀一日,南蠻教就彆想獲取幕府的傳教權。
鈴木姬,你千萬要管住手下人,不能為了一點小事,壞了幕府與石山的長遠友誼。”
鈴木重秀伏地叩首,嗨了一聲。
她當然不想動手,不然也不會來找斯波義銀。找這位大神出麵,就是為了推諉責任。
既然斯波義銀爽快得接下了這件事,她肯定會嚴加約束部眾,等待石山本願寺的新命令。
鈴木重秀恭謹道。
“我自然聽大禦台所的,相信石山的上人也會信任斯波家的保證。
上次南蠻教上洛,就是明智光秀大人一力阻擋,在幕府評議中據理力爭,讓南蠻教的妄念破滅。”
義銀一愣,問道。
“明智光秀做過這等事?”
義銀在越中出陣之前,曾經要求近幾斯波領想辦法與石山本願寺達成共識,協助自己壓服北陸道一向宗各寺。
當時,近幾斯波領的確是做成了這件難度極大的事。本願寺顯如寫信給北陸道一向宗各寺,徹底掐滅了她們對抗的念頭。
但斯波義銀一直以為,這件事能辦成是高田陽乃的功勞,甚至把她從堺港的商奉行提拔到近幾町奉行,總攬近幾的斯波商務。
鈴木重秀見義銀詫異,亦是心裡一緊。她會刻意提起此事,是受人之托。請她幫忙說話的人,是本多正信。
本多正信是一向宗信徒,當初本願寺顯如剛才上位,頭腦發熱要發動新一輪的一向一揆擴張。
三河一向一揆因此爆發,打了德川家康一個措手不及。
在前田利家的幫助下,德川家康迅速剿滅了國內的一向一揆,並對三河武家提出嚴苛的轉宗要求。
不願意放棄一向宗信仰的姬武士紛紛離開三河國,本多正信就是其中之一。
本多正信通過鈴木重秀的關係,在石山本願寺得到機會出使鬆永久秀,結果被賞識留下,出仕鬆永家。
因為明智光秀的一番操作,本多正信在弑殺將軍的陰謀中,擔當了相當惡劣的角色,最後不得不出奔鬆永家,投效明智光秀門下。
本多正信在武家之間的仕途搖擺,並沒有影響她在一向宗中的關係。
明智光秀被斯波義銀棄用,禁閉思過,等京都事畢之後再做處置。本多正信驚恐萬分,隻怕自己跟著沒有好下場。
正巧鈴木重秀上洛經過大和國,與她這個足智多謀的老朋友見了一麵,也是有事請教。
本多正信聽聞鈴木重秀為石山本願寺的法旨苦惱,為她謀劃一策,那就是把這件事推給斯波義銀處理。
斯波義銀仁義禮信,忠於幕府,絕不會允許一向宗在京都亂來。另外,他與石山本願寺關係非淺,也會妥善處置此事。
鈴木重秀得到本多正信良策,也投桃報李,答應提一嘴舊事。
那就是在斯波義銀麵前,提及明智光秀當初為越中出陣做出的貢獻,暗搓搓幫明智光秀說了句話。
沒有明智光秀在幕府據理力爭,石山本願寺的顯如上人絕不會為了當年還未膨脹擴大的北陸道商利,乾涉北陸道一向宗的行動。
鈴木重秀並不知道,南蠻教上洛一事,本身就是明智光秀搞出來鉗製一向宗的陰謀。若是知道,她才不會為明智光秀說話。
義銀聽鈴木重秀娓娓道來,心中苦澀。
自己手下真是沒一個好東西,高田陽乃也不老實呀。她獨吞了安撫一向宗的功勞,一點沒提起明智光秀的好。
明智光秀更是讓人無語,她在背後搞了那麼多陰謀詭計,引得義銀對她恨之入骨,但自己的功勞卻是絲毫不提。
真不知道,她到底圖什麼。
鈴木重秀是局外人,她不知道明智光秀搞死了足利義輝的內幕。
可聽了她的話,義銀心中不免鬆動。想起自己現在進退維穀的處境,義銀越發懷念有明智光秀的日子。
雖然當初自己一直被明智光秀坑,但自己的敵人被坑得更慘,最後自己還是得到了最大的好處。
哪像現在,都快被幕府這些混蛋給繞暈了。
感覺自己有些心軟的義銀,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起心腸。
不管明智光秀曾經為自己做過什麼,都無法抵消她殺害足利義輝的罪孽。
義銀淡然對鈴木重秀點點頭,說道。
“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已經有過一回,那顯如上人必然會更相信我的保證,這件事你就放心吧。”
鈴木重秀見義銀忽而變得冷淡,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得不對,得罪了這位大禦台所。
她訕訕一笑,鞠躬不再說話。
此時,一旁的畠山高政已經想明白了,鼓起勇氣說道。
“大禦台所,我覺得織田信長居心叵測,我們不得不防。”
義銀和鈴木重秀同時轉頭看向她,目光詭異。這家夥腦子倒是轉得快,臉皮也厚。
畠山高政不顧兩人奇怪的眼神,自顧自侃侃而談。
“將軍上洛繼位,織田家功不可沒。可織田信長雌伏東福寺,不求幕府恩賞,實在是太奇怪了!”
義銀悠悠開口。
“哦?你不覺得她是忠賢之臣?”
畠山高政一臉嚴肅,坦然道。
“王莽尚有禮賢下士之時,看人不能看一時,要看她以後如何。
奉公恩賞乃是武家大義,織田家有功卻不求回報,織田信長定然藏有更大的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