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斯波府邸,義銀是大發雷霆。
“當街殺人,拒捕斬死執法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高田雪乃!是誰允許你這般肆無忌憚!
你還瞞著我派遣使番去北大和,讓柳生組前來京都?混蛋!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義銀罵了一陣,氣喘籲籲。看到旁邊的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要說話,他瞪了一眼。
“你們閉嘴!誰都不準開口替她求情!”
麵對大怒的斯波義銀,兩人鞠躬不語。而直麵怒火的高田雪乃,卻是一臉淡然,伏地叩首說道。
“稟告主君,臣下今日斬殺傳謠造謠者七人。”
義銀見她全無悔改之意,心中怒意更盛,冷笑道。
“好,好,好,你現在是無法無天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斯波家目付首領,現在給我滾回房間,閉門思過!給我滾!”
高田雪乃鞠躬後起身往外走,井伊直政擔憂得看了她一眼,朝義銀一個鞠躬,跟了出去。
發完脾氣的斯波義銀坐回主位,黯然失神。
蒲生氏鄉小心翼翼問道。
“大禦台所?”
義銀歎了口氣,說道。
“二條禦所已經提出要求,要雪乃切腹謝罪。
這傻瓜,她在城下町轉了半天,就宰了七個倒黴蛋,可背後的主使者卻是笑歪了嘴。
她一人一刀,能堵得住京都這麼多張嘴巴嗎?名刀再好,也要砍卷了。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幾個垃圾的命,值得嗎?”
蒲生氏鄉安慰道。
“高田雪乃大人,也是出於一時義憤,這才失手殺人。”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主君。
高田雪乃用蠻力製造流血,可這血沒濺到製造事端的人身上,反而給了人家可趁之機,要挾逼宮。
照道理,幕府的要求不過分,鬨事者切腹自害,這件事就抹平過去了。
但問題是,斯波義銀會眼睜睜看著高田雪乃去死嗎?
當年足利義輝與斯波義銀為了高田雪乃在禦所殺人之事,差點就鬨翻決裂。
蒲生氏鄉雖然年幼,卻是親眼所見整個過程。她非常清楚,斯波義銀對高田雪乃的感情不一般,簡直是護犢子到不可理喻。
她不敢勸斯波義銀放棄高田雪乃,但如果高田雪乃不切腹,斯波家勢必要付出更多代價,才能平息這件事。
為了一個鬨事的姬武士,犧牲整個斯波家的利益,斯波家臣團能樂意嗎?除了高田陽乃這個嫡親姐姐,其他重臣都未必肯接受。
義銀麵對的壓力,不單單來自幕府,也來自內部。歎了一口氣,他勉強打起精神。
他絕不會讓雪乃去死的!到了這時候,他已經漸漸醒悟過來,自己就是個大傻d。
足利義昭是個白眼狼,伊勢貞教就是幫她出謀劃策的毒士。
義銀心裡悔恨,自己一時鬼迷心竅,隻想著對付織田信長,卻沒想到這些幕府武家會在背後捅自己刀子。
自己又沒學足利義輝玩集權,又沒有去侵犯她們的利益,這些人怎麼就這麼混賬呢!
她們看不到織田信長的威脅嗎?強大的二百萬石大大名盤踞京都之側,現在甚至就駐軍在京都!
義銀不禁自嘲,沒想到自己這麼牛b,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威脅比織田信長還要大,真是謝謝大家的抬舉了!
他已然用掉了所有籌碼,卻鬨得眾叛親離,在京都找不到一個可靠的幫手。
徹底陷入絕境之後,義銀反而冷靜了下來。
這件事怪不得彆人,隻能怪自己這兩年做事太順,忘了以前的謹慎。這次是真飄了,犯了大糊塗。
他沉聲道。
“雪乃雖然魯莽,但她手持先代賜刀,得先代叮囑,亦是儘忠職守,情有可原。
況且,我們這位新將軍針對的是雪乃嗎?她針對的是我!
今天我放棄了雪乃,讓了一步。明天伊勢貞教就會幫她出更陰損的主意,再進一步。
一步退,步步退。我不可以退,必須釘在這裡,絕不讓步!”
蒲生氏鄉歎了口氣,主君說的有理,但解決不了問題。
足利義輝是賜予高田雪乃三日月宗近,允許她為了保護斯波義銀而殺人。
但問題是,人死不能複生。現在坐上足利將軍位置的足利義昭,她翻臉不認人。
誰能證明三日月宗近是先代所賜?當初血戰二條城,除了高田雪乃被藤林椋救出,其他人都死了!
賜劍之事,幕府願意相信,就是一樁美談。不願意承認,就是子虛烏有,當不了擋箭牌。
再說不讓步,不讓步就行了嗎?伊勢貞教正好借此,繼續鬨大謠言。
原本不相信謠言的人,看到斯波家在城下町殺人,卻不願意承擔罪責,會怎麼想?肯定是因為做賊心虛,不信也信了!
蒲生氏鄉心裡發虛,因為這謠言確實算不上是造謠。主君做過些什麼,自己這個替他望風看門的人,最清楚不過。
她很理解,複興家業艱難困苦,斯波義銀用自己的身子做出一些妥協,也是迫於無奈。
但外人不會看到他的痛苦,隻會認為他下賤,這就是女尊男卑世界的常態。
所有人下意識認為,男人天生就不如女人。如果有比女人更厲害的男人存在,多半會懷疑,是不是用了什麼不乾淨的手段。
這就是人性不堪的一麵,人類很難承認彆人比自己強。男女之彆,更是天生的不平等。
原本斯波義銀的威望如日中天,但再崇高的名譽也抵不過一聲男表子的詆毀。
那些姬武士如果覺得自己崇拜的武家典範,是個晚上可以隨便掰開腿陪人上床的男表子,她們還能敬佩得起來嗎?
除非義銀不是人,他是神。不然,他的聲望會受到不可逆轉的損害。
古事記上的神話故事,男神們可以肆意歡好,不受世俗的眼光鄙夷,因為他們是男神。
義銀要麼成為所有人心中的現世神,不再受陳規陋習拖累。要麼就必須正視世俗輿論的壓力,做出妥協。
蒲生氏鄉欲言又止,斯波義銀卻是麵上微笑,心裡發狠。
他當然知道蒲生氏鄉在顧忌些什麼,自己和女人***,她在外麵看大門。自己騷不騷,他最清楚了。
蒲生氏鄉以為自己會很為難,幕府以為這麼做就能逼得自己屈服,哈,特麼的太不了解自己了。
義銀目中閃過一絲厲色,老子本來就是個愛草b的騷d,不在乎彆人怎麼看我!惹急了,當個男表子又如何!
“讓她們傳去,我倒想看看,她們還有什麼手段好使?若是嘴巴詆毀有用,武家還要刀槍做甚?”
隻要老子承認自己是騷d,就沒有人可以用這件事來威脅老子!
義銀被逼到牆角,也是逼出了凶性。出生入死三年多,從尾張殺到近幾,再殺到關東,最後殺回近幾。
他已經不是前世的社畜心態,在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上,唯唯諾諾隻求能夠活下去。
他是足利軍神,大禦台所,天選之人,八幡太娘的眷顧者!轉戰四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你們這群在京都養尊處優的鵪鶉仔就這點本事?隻會擠兌我?真有本事就來砍我啦!
蒲生氏鄉還想再勸,義銀已經揮手阻止,厲聲道。
“不必多言!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雪乃無錯,何罪之有?
她身佩先代賜劍,受命保護我的安全。城下町民與幕府姬武士,壞我清譽,汙我名節,殺的好!
就這麼回複二條禦所!我倒要看看,足利義昭是不是真有與我決裂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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