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知道,竹中重治是在為羽柴秀吉開脫,她冷笑道。
“我不管雜賀眾在近幾是如何囂張,我隻知道這猴子讓我丟了臉。”
見織田信長不準備講道理,羽柴秀吉的臉色已經發白,竹中重治卻是冷靜回答。
“大殿,南蠻人之死, 對您未必是壞事。
自從大禦台所退邸歸領,幕府對於洛中法製的推進,就停滯了下來。
這次屠殺南蠻傳教士的行動,雖然是一向宗下的手,但一向宗很少在京都活動,她們絕不是主謀。
害怕南蠻教勢力進入京都的,其實是京都各派, 尤其是比叡山。
一向宗不過是京都各派的手中刀,您何不借此機會向幕府施壓?
京都城下町發生血腥慘案, 這種事嚴重冒犯了幕府的威嚴。洛中法製不能再拖,必須有所進展,加強京都的治安力度。
比叡山不會讓幕府懲罰殺人者,因為她們需要這把刀,震懾一直渴望進入京都的南蠻教。
她們一定會拖住幕府,不讓一向宗被懲罰。
幕府無法給您交代,您可以借此做交換,讓幕府通過洛中法製,授予織田家常駐京都的合法性。
大殿,大禦台所已經離開,幕府對您的需要在不斷下降。如果不能趁早通過洛中法製,織田家的軍勢就不得不離開。
大軍已經離開領地太久,馬上就要夏收秋收,南近江的軍隊大多需要回領參與農忙。
等織田家的大部分軍隊離開,幕府更不可能滿足您的要求,通過合乎您心意的洛中法製條款。
這次南蠻人被殺, 對於您而言, 其實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織田信長聽著竹中重治所言, 麵色稍稍好看。
她問向羽柴秀吉。
“山科勝成到底能不能救回來?”
羽柴秀吉趕緊說道。
“醫師說,有把握。”
織田信長點頭道。
“如果她死了,你自己滾蛋。”
羽柴秀吉伏地叩首。
“嗨!”
織田信長看向竹中重治,說道。
“我要殺了伊勢貞教。”
竹中重治一愣,伊勢貞教正在竭力為織田家謀劃通過洛中法製,織田信長怎麼會對她起了殺心?
伊勢貞教現在的情況其實很糟,足利義昭對她已經失去了信任,幕臣集團也因為斯波家的報複,背棄了這個首領。
她已經沒有選擇,隻能緊緊抱住織田家的大腿,其實是織田信長可以用一用的幕府抓手。
竹中重治遲疑道。
“大殿,您的想法是?”
織田信長得目光有些奇怪,說道。
“反正,我要她死。”
竹中重治沉默不語。
她才不管伊勢貞教死不死,隻要羽柴秀吉不會因為這次南蠻人之死而倒黴,就行了。
———
時代在變化,人心在變化, 一切都在變化, 包括人與人的關係。
幕府衰弱, 現在是阿貓阿狗都敢踏在臉上踩一腳。
城下町再出血案, 二條禦所的足利義昭還沒來得及發怒,幾乎整個京都的寺院主持,就發來了對新任足利將軍的祝福。
比叡山延曆寺送來的賀帖,格外肉麻。什麼佛光普照,法喜充滿,三寶加持,福慧雙收。
覺恕上人是臉都不要了,把足利義昭恭維成了天降神人。京都各派一起抬轎子,看似一心一意擁護新將軍的統治。
但足利義昭是什麼人啊?幕府政治她是不太懂,可她在興福寺當了這麼多年得道高尼,這些同行的腦子裡想些什麼,她是一清二楚。
各家宗派看似在支持她,其實是在施加壓力,讓城下町的血案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死了白死。
南蠻傳教士死了?死的好!南蠻信徒死傷慘重?怎麼沒死絕啊!
足利義昭要是敢追究,宗派各家可就不高興了。雖然武家與宗派看似各管各事,但信仰這東西是無孔不入。
三好長慶背了個佛敵之名,到死都沒緩過氣來。足利義昭不至於落得那個下場,但光頭們為了切身利益,也是啥都能乾的出來。
足利義昭不願意得罪這些前同行,為難之際,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夜幕下,新的天誅再度展開。
———
京都城下町一間屋敷內,一縷燭光慘淡搖曳,室內擠著十幾名姬武士。
她們似乎很久沒有出去過,屋子裡彌漫混雜著食物腐敗和人體排泄的味道。
為了減少消耗,她們或是躺平,或是依著牆角。多日不見陽光的臉色,帶著不健康的慘白,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似睡非睡。
忽然,門外傳來敲擊聲,所有人迅速拿起身邊的武器,盯著門邊的姬武士。
大館與上野對視一眼,敲擊的暗號沒錯。上野對門邊的姬武士點點頭,那人輕聲問道。
“是誰?”
“我,三娘,照規矩來給你們送些吃的。”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門口的姬武士露出笑容,順手拉走堵門的雜物,準備開門。
大館心頭忽然一跳,低聲說道。
“等等。”
所有人都回頭看向大館,目光中帶著不解,包括準備開門的那名姬武士。
正在此時,門被狠狠踹開,一個人影砸了進來,正是剛才說話的三娘。
大家還未回過神,幾杆鐵炮湊了進來,砰砰砰一陣亂響。門邊的姬武士首當其衝,被打成了篩子。
緊接著,幾名身著兜胴的姬武士闖了進來。
大館與上野同時高喊。
“擋住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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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近藤勇看著被打出來突擊隊,皺起眉頭。
裡麵的人攜帶了大量軍械,就是那夜伏擊高田雪乃的武器裝備,不好對付。
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被要挾喊門的接頭人,讓她們看出了不妥,突襲行動失敗了。
近藤勇轉頭對土方歲三說道。
“強攻是不行了,點火吧。”
土方歲三點點頭轉身離開,近藤勇對土橋守重客氣說道。
“土橋姬,拜托你了。不能放走一人,死活不論。”
土橋守重點點頭,對身後做了幾個手勢,已經圍住屋敷的土橋眾明顯收緊了圈。
土方歲三輕聲輕腳走到前麵,對幾名拿著火把的壬生狼打了個手勢,她們點點頭,將手中火把向前一伸。
火焰熊熊燃起,原來屋敷四周已經被堆上了稻草,澆上了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