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6章罵不得也打不得(2 / 2)

篩選一下很難嗎?給個體麵的切腹很難嗎?一定要用最羞辱的辦法,將高貴的姬武士和低賤的足輕一起坑殺,這不是打臉是什麼?

麵對義銀的憤怒,真田信繁耷拉腦袋,一副任打任罵的可憐樣。

罵了一會兒,義銀有點累了,坐回馬紮,看著這個裝死狗的真田信繁,哼了一聲。

「怎麼不說話?你不是想要申辯嗎?」

真田信繁伏地叩首,幾乎是五體投地,有氣無力說道。

「君上,真田眾兩戰賤嶽,兩戰大岩山,四次大戰,死傷超過五成,軍中將士無不帶傷,幾乎家家帶孝。

她們的怨氣怒氣。。說句丟人的實話,我也是事後才

知道坑殺之事,但即便我事先知道,我也不敢阻止呀。

攻打大岩山之前,我是為了鼓舞士氣,下令大岩山上下不留活口,但。。我真沒有坑殺俘虜的意思。

您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我沒事給自己找這麼大一麻煩,我有病啊?」

義銀瞪了她一眼,罵道。

「亂來的事你乾得還少嗎?你就是有病!」

嘴上罵的凶,義銀的語氣卻有些鬆動。

大家都是領兵的人,許多事一點就透,真田信繁也的確不好辦。

古代約束軍紀就是靠打和殺。

隨便離開隊列,二十軍棍就砸上去。戰時後退,不管理由直接梟首示眾。

平時撒個尿都得算時間,超過時間直接軍棍伺候。十人連坐,有一人跑路,剩下九個一起受刑。

在這種極度壓抑人性,全靠暴力維持軍紀的環境中,人很容易被逼瘋的。

所以,時不時要給將士一個發泄的渠道,例如屠城數日不封刀。

真田軍一日之內死戰四場,傷亡過半,竟然沒崩潰,還打贏了,在任何國家都是超乎想象的奇跡。

但軍隊之內,積累的負麵情緒也一定到了極點。麵對曾經殺害自己同僚的織田俘虜,真田眾乾出什麼事來都不奇怪。

這時候彆說是真田信繁,就算是斯波義銀自己在場,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約束住這群殺才。

畢竟這裡是島國,分封製度下,主將對軍隊的控製力並不強。

換而言之,真田信繁這個鍋背得挺冤。

義銀還在沉默,真田信繁已經取出一份血書,雙手奉上。

「君上,真田眾自知有罪,這是軍中將士自請切腹謝罪的名單。

真田眾不敢懇求君上恕罪,隻求君上不要功過相抵,免了兩百斯波編製的恩賞。

我們可以死人的,再多死一點也無所謂,可是斯波編製,求君上仁慈,不要不給我們。」

說到動情處,真田信繁伏地不起,哽咽難言。

義銀看著縮頭縮腳,一副窩囊樣的真田信繁,心底卻有一股寒意冒氣。

這群山民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她們已經死了一半人,還可以坦然麵對死亡,隻求恩賞不變。

在她們眼裡,恩賞比生命更重要。這些人在山裡過得是什麼日子,竟然如此輕薄生命?

他抖開血書,七八尺長的布條直接落在地上,滾出老遠。攤開的白布上密密麻麻都是手指印,一眼之下,義銀竟看不出有多少個人。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彆看真田信繁唯唯諾諾,搖尾乞憐,但事實上,手裡拿著血書的義銀,才是揣著一塊燙手的山芋。

要是義銀此刻真的說一句不寬恕,剝奪恩賞的話,他都難以想象真田眾那邊會發生什麼事。

此時的義銀,看向真田信繁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原本看著有些煩心的野猴子,天天沒事給自己找麻煩。這會兒看著,怎麼這人變得順眼起來了?

真田眾占據西上野之地,橫跨甲信山地,另一頭還有義銀恩賞真田信繁的鬆代地區,影響力很廣。

山民信仰獨特,抱團厲害,滋野三族正在加速向真田信繁這個發達的老鄉靠攏。

在這次戰爭中,山民們也確實儘力,真田眾爆發出駭人的戰鬥意誌,配得上天下第一兵的美譽。

這群又臭又硬不怕死的山民,握在自己手裡,是一把好用的尖刀利刃。但這把刀是開了雙刃,傷敵的同時也要防著傷己。

義銀歎了口氣,好在真田信繁對自己忠心耿耿,真田眾這把刀暫時不會出什麼問

題。

至於未來的隱患,說來可笑,義銀身邊的長期問題還少嗎?先顧著眼前,慢慢處理吧。

權衡利弊之後,義銀用眼神示意蒲生氏鄉,把地上的血書重新卷了起來,放在自己手上。

義銀站起來,用血書卷成的布棍,敲了敲真田信繁的兜,罵道。

「真田眾勞苦功高,該給的恩賞,我自然會給。兩百斯波編製一定會給你,彆哭哭啼啼做小男兒狀,看得我渾身難受。

你也一天多沒休息了,下去好好吃一頓,睡一覺,有什麼事等睡醒了,養好精神之後再說。

蒲生氏鄉,帶她下去收拾收拾,給她燒點熱水卸甲,找個醫師看看傷勢,安排休息。」

蒲生氏鄉鞠躬接令,真田信繁千恩萬謝,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但義銀卻是心裡無奈。

自己好似一言九鼎,威風凜凜,其實就是看著橫,其實慫。

真田眾殺降這件事,隻能是捏著鼻子先裝糊塗,且看織田家那邊有什麼反應,再作打算。

———

義銀心裡慫的很,織田信長又何嘗不是如此。

餘吳湖合戰,織田軍六萬對斯波軍三萬,機關算儘,優勢占儘,硬是打不過,隻能退走。

彆看織田信長嘴上叫囂著,再動員,再開戰,其實心裡也是很不安的。

原本想著斯波義銀也不想繼續打,回頭還是會來找自己談判的,織田信長裝自信倒也裝得坦然。

可是,等到斯波軍坑殺二千餘織田家俘虜的事情傳來,織田信長反而懵了。

斯波義銀搞什麼呢?說好的以打促談呢?殺俘是幾個意思?斯波家真的想和織田家拚個你死我活?

原本心裡有底的織田信長,忽然就沒了底,摸不清斯波義銀的想法,她也變得慫了。

麻杆打狼兩頭怕,就是斯波義銀與織田信長兩位主君的心態。

說是權傾天下的兩巨頭,其實心裡的鬱悶隻有自己知道。

管得越多麻煩越多,因為人心是管不住的,稍有差池,就是最高的個子,頂最大的黑鍋。

美曰其名,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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