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義銀的問話,前田利家有些意外,鞠躬道。
“雷霆雨露皆是神恩,臣下是斯波家的一塊頑石,聖人需要我放在哪裡,我便去哪裡墊腳。”
義銀笑著搖頭。
“什麼頑石,你明明是上天賜予我的珍寶呀,如果沒有利家你的輔佐,我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織田信長的為人,你我都清楚,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家夥。她一心想要把伱踢出美濃國,解除你對濃尾平原的威脅。
而我也認為你這些年勞苦功高,總在郡上郡的山溝溝裡窩著,也的確太委屈你了。
但你在那裡經營多年,貿然讓你挪個地方,也不知道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畢竟,一旦你去了越前國大野郡,原本越中國對郡上郡輸入的北陸道物資補給,安插在飛驒國的土法製硝,都將中斷。
我不知道改封對你的影響有多大,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先聽聽你的看法,這才召你上洛一敘。”
前田利家微微一笑。
從義銀的話語中,前田利家聽得出來,他是希望自己接受改封,消解織田信長的忌憚,有利於完成兩家正在進行的談判。
但前田利家還是很感動,義銀並沒有專斷獨行,而是拖著談判那邊不理會,一定要先聽聽自己的想法,再做決斷。
這份重視,情比千金。
正如義銀所說,前田利家非常了解織田信長,其實這次的改封已然在她的預料之中。
郡上郡的尾張斯波領軍勢南下,威逼岐阜城,這種破釜沉舟的軍事行動,前田利家隻能做一次。
織田信長雖然性子乖戾,常常自信得過了頭,但她從來隻吃一次虧,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兩回。
郡上郡的尾張斯波領已然證明了,雖然兩萬石領地人馬不多,但足以威脅岐阜城的安全。
所以,織田信長一定不會繼續留著這個隱患,而前田利家在來之前,也已做好被改封的心理準備。
隻是改封歸改封,作為斯波織田之戰中為斯波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功臣,前田利家知道,義銀一定不會薄待自己。
義銀出了名的慷慨,自己又是跟隨他多年,任何艱難險阻都不離不棄的嫡係,這次改封必然是好處多多,自己也可以趁機多提條件。
改封到越前國大野郡,是前田利家心中最滿意的改封選項之一。
但她不會在此刻露出滿意的笑容,還得做出為君分憂,勉強自己的為難模樣,爭取更多利益。
前田利家裝模作樣得想了想,毅然道。
“困難總是有的,但為了聖人的大業,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我堅決服從您的命令,願意改封越前國大野郡。”
義銀苦笑道。
“誰說要讓你委屈自己了?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
有什麼困難,你儘管開口。能辦的,我給你辦。不能辦的,我想辦法替你辦。
此戰是我斯波家打贏了,由不得她織田信長亂開條件,委屈了我的利家。”
前田利家心頭一喜,又有些愧疚。
聖人待自己摯誠,上洛之後又是身體撫慰,又是柔情商議。可自己呢,為了些許好處,竟然在聖人麵前演苦情戲,真是個壞女人。
但此刻,愧疚歸愧疚,該拿的好處,前田利家捏緊了不會放手。
自己不取,好處就是便宜了外麵的賤人們。神裔之路漫漫,就算是為了未來的孩子,有些東西她也一定要爭取。
團結的話是說給聖人聽的,就算神裔不講嫡庶,那也得分個大房小房,前田一係不甘人下,必須要積攢實力,爭取地位。
前田利家沉思半晌,說道。
“聖人,大野郡其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越前,加賀,越中,飛驒,美濃五國雖然相鄰,但彼此之間的聯係很薄弱,就因為兩白山脈與飛驒山脈組成的山地高原隔絕了彼此。
翻越這些山地高原的代價太大,山路危險難行,諸國相望而不相見,少有往來。
但大野郡卻是一個例外,其郡內分南北,各有優勢。
北部的勝山是九頭龍川的起源地,九頭龍川橫穿福井平原到三國湊出海,不缺與山外溝通的渠道。
南部富田是兩白山脈與飛驒山脈這片大山區中的最大盆地,土地富庶連飛驒高原都無法與之相比。
如果尾張斯波領能夠拿下整個大野郡,石高應該有五六萬石之多,比起郡上郡的貧瘠,的確是個改封的好去處。”
義銀點點頭,沒有說話,前田利家把大野郡誇了一頓,之後必然有困難的轉折。
果然,前田利家繼續說道。
“不過,大野盆地閉塞,四麵環山,最好的出入口,九頭龍川水道要通過福井平原,一旦被人封住,鎖死山中就難受了。
我懇請聖人,幫我爭取九頭龍川的通行權,讓改封大野郡的尾張斯波領,能夠繼續分潤北陸道商路的廉價物資。
這對於我穩定尾張斯波領的姬武士團,順利改封,非常有幫助。”
義銀摸了摸下巴,說道。
“現在整個美濃北部山區,都在我的控製之下,越前國的大野郡,半個福井平原也在我手中。
織田信長彆想為所欲為,柴田勝家更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你放心,我會給明智光秀劃下底線,為你爭取。
你改封之後,尾張斯波領要保有九頭龍川的水道通行權,水運必須暢通無阻。
另外,三國湊歸你掌控,北陸道商路新增一個主要港口,相關的物流份額,分潤給三國湊一部分。
利家,三國湊夾在越前國與加賀國之間,這裡上岸的廉價物資足以輻射兩國,就由你來主持分配。”
前田利家大喜,聖人果然是慷慨,這一下可是直接把前田利家喂飽到打嗝。
北陸道商路三大港口,敦賀港,七尾港,直江津,是商路最重要的散貨中心,物流樞紐。
敦賀港與直江津的地位,是從一開始就確定的。
當時的北陸道,加賀越前的一向一揆如火如荼,能登越中武家內亂不止,商隊在陸路根本沒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