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印僧的決絕,讓蒲生氏鄉與小田氏治兩個姬武士都感到敬佩。
誰說男子不如女,由良家的男人真是了不得,有妙印僧這樣的老男人當家,何愁家業不興旺。
當彆人家還在扣扣索索,遲疑是否要在春耕時節全力動員的時候,由良家的男人們已經在戰場上為聖人拋頭顱灑熱血。
隻要今夜,妙印僧敢把兒子女婿推出小金城門,就算這二百騎兵無功而返,甚至全軍覆沒,由良家的功勞也是光耀四方,無人能及。
彆人家最多是為聖人死女兒,由良家可是連兒子女婿都往戰場上送,誰敢比我忠!活該妙印僧坐穩兄弟會魁首之位,威望無人能及!
妙印僧心意已決,要用全家上下男人血染功勳,蒲生氏鄉也不擋著人家立功之心,她想了想,指著地圖說道。
“佐竹義重從北方來,全軍二萬三千人分東西兩軍,傾瀉南下。
西路軍由佐竹義重親自統領,迷惑古河城,突襲關宿城,過流山,筆直朝小金城殺來,已經突襲攻城一日。
東路軍應該是由下野國宇都宮家主導,途徑前之崎城,香取神社,如今抵近在小金城東不遠處的大穀口。”
妙印僧用手指劃過東路軍的路線圖,果斷道。
“東路軍暫且不用理會。
我女由良國繁之夫朝君,出身下總結城家,他日前已經回返夫家,隨身帶著我的親筆信。
下總結城家多年屹立不倒,腦子還是有的,她家不可能罔顧大義,與東方之眾同流合汙。
此次佐竹義重突襲古河城,擅起邊釁,因為急於求成,並未對結城城下手,隻是繞過城池。
東路軍身後的後勤線,必然經過下總結城家領地。
有我的親筆信勸說,結城家就算不願冒險出陣,為了戰後站隊好看些,也會想辦法騷擾敵軍補給輜重,以求戰功脫罪。
所以,東路軍即便兵臨城下,但其後勤短缺,後路不穩,暫時不會對我們有太大威脅。”
蒲生氏鄉點點頭,小田氏治目中精光一閃。
小田家與結城家嫌隙很深,兩家領地相鄰,常年相互討伐,可謂血仇難解。
早些年,結城家與佐竹家聯手,打得小田氏治滿地找牙。
這些年,佐竹家的主要注意力放在北方奧羽的會津四郡,結城家又投靠北條家,依舊打得小田氏治滿地找牙。
小田氏治幾度丟失小田城,逃跑到湖邊避難,正是拜下總結城家所賜。
要不是小田名門恩澤深入人心,家臣領民不願舍棄舊主,小田家早特麼的完蛋了。
可就算這樣,幾次奪回小田城的小田氏治除了得到一個不知褒貶的不死鳥之名,家業每況愈下,對結城家是恨得牙癢癢。
小田氏治從心底裡希望下總結城家犯傻,與佐竹義重攪和到一塊去,成為賊軍一份子,戰後才好借機清算下總結城家,公報私仇。
可理智告訴小田氏治,妙印僧說的不錯,下總結城家能在關八州百年亂世屹立不倒,自有她家的政治智慧,不會看不清眼前的形勢。
佐竹義重強弩之末,現在是狗急跳牆,身後的古河城與結城城都顧不上,徑直衝向南邊,尋求與聖人決戰。
且不說佐竹義重能不能打贏戰陣無敵的聖人,其實聖人隻需要避而不戰,佐竹義重就會自己完蛋!
關東侍所對於聖人被困下總國的突發事件,做出了極其激烈的反應。
上杉武田兩強藩開始動員,北條軍就近已經服從聖人調派開打。
山中幸盛,島勝猛,真田信繁這些斯波重臣更是發了瘋叫囂,要東方之眾付出代價,誰知道下一刻她們的騎兵會不會就已殺到下總。
奉行所與武家義理促進會的糧倉貨倉全開,軍需軍備不要錢得往外丟,路過軍勢喊一聲去下總,直接把你的包袱裝滿,讓你趕緊滾。
大熊朝秀和大藏長安正在玩一場誰更忠心的燒錢遊戲,唯恐錢燒得慢了,就被對方糊了一臉不忠。
今年的經濟發展計劃完了,今年的水利工程建設不乾了,所有準備用於發展建設的錢糧此刻全部被丟了出來,突出一個詞,豪放。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關八州一定是個苦熬的窮年,渴望過上好日子的中下層武家,她們的怒火能把東方之眾烤熟燒爛。
人與人之間永遠無法真正共情,因為人性本來就是自私的。
關東侍所對東方之眾的征伐,原本是關八州東西部上層武家的矛盾,是誰來統治誰的政治糾紛。
但此刻,奉行所與武家義理促進會的儲備倉庫一空,上層的政治矛盾頓時砸了中下層吃飯的飯碗。
在這個世界上,最根本最無解的問題是經濟問題,簡單來說,就是老百姓的吃飯問題。
中下層不在乎你們上層爭權奪利,不在乎你們上層怎麼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