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中,明智光秀為細川藤孝滿上酒杯。
“這次紀伊之行能夠順利達成目的,全賴藤孝積極配合,我在此敬你一杯。”
細川藤孝謙虛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我看那鈴木重秀是處心積慮,早有準備。
就算沒有我帶隊去紀伊,她也一樣會借機動手,弄死土橋守重。
我去不去,結果都一樣。”
明智光秀搖頭道。
“結果大不一樣。
你不去,就是鈴木重秀以一人之力壓下雜賀眾內部的反對派,紀伊國人依然是桀驁不馴,我們伸不進去手。
但你這一去,情況就不同了。
鈴木重秀勾結幕府,殘害自己人,許多紀伊國人是口服心不服。
鈴木重秀必須進一步向幕府,向斯波家靠攏,借助聖人的神威才能穩住自己的權力地位。
她既然走出了這一步,日後就由不得她反悔了。”
細川藤孝點點頭。
“光秀深謀遠慮,確實如此。
紀伊國曆來桀驁,畠山家的約束力一直很弱,到了畠山高政這一代,畠山家乾脆被趕出了紀伊。
這些國人信仰真言宗,一向宗,對幕府沒有敬畏之心,一旦有了摩擦,
幕府派兵圍剿,她們就躲進山裡海裡打遊擊。
和泉國時時被她們威脅,我也是頭疼不已。
如今,鈴木重秀一心向往京都,仰慕幕府,她們自己人殺起了自己人,反而讓我省心不少。”
明智光秀歎道。
“紀伊國是近畿一大國,卻因為地處偏遠,不受幕府掌控,始終是個麻煩。
但現在,我們也顧不上這邊邊角角,還是先將要緊事辦好吧。
藤孝你控製著和泉與堺港,瀨戶內海東岸商貿網絡,皆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我想請你多加幾分警惕,不準毛利家支援石山的補給船隻隨意進出大阪灣,可否?”
大阪,乃是堺港石山的統稱,大阪灣是淡路國與大阪之間橢圓形港灣,就是進出堺港石山的門戶。
細川藤孝控製著大阪南麵海岸線的和泉國,又在堺港關所駐軍。
她如果認真嚴查來往船隻,毛利家從海上對石山的援助,就要大打折扣了。
細川藤孝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說道。
“我有兩個問題。
其一,我如果嚴查毛利家的船隻,會不會引來毛利水軍的報複?
以我細川家
的水軍,可不是毛利麾下那些西國海賊的對手。”
明智光秀說道。
“這件事,我已經知會了紀伊國鈴木重秀,淡路國的安宅信康,阿波國的三好康長。
斯波家帶著各家在堺港,在北陸道商路發財,毛利家不講規矩,以足利將軍的名義,撈過了界。
斯波家拒止毛利家,也是為了大家的利益考慮,大家支持你嚴查毛利家船隻,就是支持斯波家的正義行動。
我相信,各家都會理解協助。
另外,織田殿下也會派人相助,誌摩國的九鬼水軍很快就會過來,協助封鎖石山一線海域,逼迫顯如上人降服。”
細川藤孝點頭道。
“軍事上沒有問題,但我這麼做會延伸出第二個問題,高田陽乃那邊怎麼說?
這位斯波町奉行可不管政治軍事,我們這樣做將限製堺港的物流進出,影響經濟,她會不滿的。”
明智光秀微笑道。
“高田陽乃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她首先是一名效忠斯波家的高階武家,其次才是掌管商務的姬武士。
這些年,她在堺港沾染了太多商賈的銅臭之氣,但在這個時候,她應該服從政治,服從大局。”
細川藤孝搖搖頭。
明智光秀什麼都好,但她的目光始終都是盯著武家集團,看不起錙銖必較的商家團體。
所以,這些年明智光秀對近畿各方勢力都是了如指掌,善於利用,唯有商務一塊有些空白。
明智光秀覺得高田陽乃無關緊要,但細川藤孝與高田陽乃在堺港打了不少交道,對這位看似和氣生財的斯波町奉行充滿了忌憚。
高田陽乃的能量不小,剛才明智光秀提起的鈴木,安宅,三好等人都和高田陽乃有經濟上的往來,各方麵利益關係綁得死死的。
明智光秀用斯波家的影響力去查毛利家的船隻,對抗毛利家的水軍,其實消耗的是高田陽乃積攢的實力。
如此輕視濫用高田陽乃的影響力,很容易引發高田陽乃的敵意。
明智光秀見細川藤孝不說話,便問道。
“有困難嗎?”
細川藤孝搖搖頭。
“我這邊沒有問題,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與高田陽乃先溝通一下,她畢竟是斯波家在堺港的負責人,你應該尊重她。
光秀,你做事一向麵麵俱到,怎麼就如此輕視商務?政治,軍事,外交自然要緊,但商務的重要性也不可掉以輕心。
千裡之堤,潰於蟻穴。
高田家畢竟是斯波家的唯一譜代,高田姐妹深受聖人信任重用,你不該輕怠高田陽乃。”
明智光秀見細川藤孝如此慎重,反而一愣。
細川藤孝雖然在感情上是個笨拙的家夥,被明智光秀屢屢挑動神經,搞得死去活來。
但在政治上,細川藤孝卻是繼承了和泉細川家的敏銳嗅覺,眼光毒辣,手段卑鄙,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幕府傳統武家,也就是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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