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萬石糧票是個什麼概念?
整個關八州之地經過百年動蕩,石高不增反減,在水利工程尚未見效的當前,實際每年石高隻在二百萬到三百萬之間。
如果賬麵上的三百萬石真的不見了,那就是相當於關八州之地整整一年產出的錢糧不翼而飛。
這麼大的虧空,足以摧毀關八州武家對武協,對武家義理促進會,對關東侍所,甚至對義銀本人的全部信任。
義銀這些年算是在關八州白乾了,摧毀的信任想要重新建立,猶如破鏡重圓,是千難萬難。
事已至此,義銀彆無選擇,隻能立即趕往關東,處理這件事。
半澤直義這個家夥,義銀因為由比濱結衣之事對她產生的欣賞,現在已經全部清空,隻想把她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無視禦令,自作主張,鬨出這麼大的亂子,這人該死!
義銀想了想,最後補了一句。
“關東諸事,暫時向近畿方麵保密,對知情家臣下禁口令,等我回返關東之後再解禁。”
西國的事已經把近畿這邊攪和得風波不斷,如果在這個時候再鬨出關東動蕩,義銀真不知道下麵那些武家又會搞出什麼幺蛾子。
暫時封鎖消息,義銀準備收拾一下局麵就回關東平息事態,左右不過一兩個月,堵得住消息來源。
至於西國諸事,隻能暫時先放一放了。
義銀無奈一歎,被蒲生氏鄉壓著鞠躬的井伊直政卻在這時候掙脫開,耿直得抬起頭,倔強說道。
“我認為半澤直義沒有做錯!關東存在嚴重問題,鬼頭悠亞之死也有問題,聖人明知有蛀蟲存在,為何還要堵塞言路,不彰正義?
您隻知道怪罪半澤直義,但她何嘗不知道捅出此事,自己會淪落到一個什麼局麵?
為臣者,不顧自身安危,一心報效君上,無私無畏,怎麼能叫做大奸似忠呢?
聖人,您可還記得鬼頭悠亞的模樣?她是一名優秀的姬武士,她的心裡充滿對你的崇拜,她願意為您付出一切,甚至是她的生命!
像鬼頭悠亞這樣的忠義之士被害死了,像半澤直義這樣的忠義之士要看作奸臣處置,算什麼道理!
聖人!這不公平!”
井伊直政漲紅著臉,大喊大叫,蒲生氏鄉根本拉不住她。
義銀麵色有些發白,手指著井伊直政微微顫抖,半天才算是擠出一句。
“你給我滾出去!回去麵壁思過!不想清楚就不要再出來了!”
井伊直政咬著下唇不服氣,伏地一個磕頭,把榻榻米砸出碰的一聲,嚇得蒲生氏鄉以為她腦袋都要磕破了。
隨後,井伊直政蒙著頭跑了出去,留下義銀與蒲生氏鄉在室內,一時氣氛凝滯。
半晌,義銀歎了口氣。
“氏鄉,是我做錯了嗎?
鬼頭悠亞。。那個小丫頭,我當然記得她,她還那麼年輕,喊著一個領袖,一個聲音的口號,對我深深鞠躬,眼中滿是憧憬仰慕。
那個眼裡有光的小姑娘,她死了。那個口口聲聲要改變關東的小姑娘,她已經死了呀。
氏鄉。。我是不是很昏庸。。讓大家很失望。。”
義銀看向井伊直政消失的那個方向,一臉落寂。
蒲生氏鄉跪著挪到他的麵前,抬頭看向他,心中浮起絲絲心疼。
對外看似光芒萬丈的聖人,其實也會感到迷茫,在一次次風波的衝擊下,在井伊直政的年少輕狂的頂撞下,顯得分外疲憊。
蒲生氏鄉柔聲道。
“直政還小,性子又直,這些年被聖人嗬護的好,不知道世間艱難,事難兩全。
您彆和她計較,我回頭好好開導開導她,她會知道錯的。”
義銀瞄了一眼蒲生氏鄉,哼哼道。
“還說我寵她,你看看你自己吧,到這個時候還在為她說話開脫,她看起來哪像知道錯的樣子?
不過,她有句話說得對,鬼頭悠亞死得蹊蹺,三上桃菜估計逃不脫嫌疑。
我當年建立武家義理促進會,一者想為那些可憐的在地武家籌集一點錢糧改善生活,二來想給她們的子嗣找條出路,不要重複輪回。
現在看來,這兩件事我都沒有辦好。
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賬目一定是出了大問題,那四個大尼姑才會不約而同得一起落荒而逃。
我曾經為之驕傲的留學生,我的那些學生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關東的泥潭裡變了質。
氏鄉,我真的感覺好累,我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是我在自討苦吃嗎?”
蒲生氏鄉搖頭道。
“聖人倡導關東無戰事,以和平發展為主旋律,解萬民於倒懸,讓關東百年戰亂得以平息。
您之恩澤,關東上下是感激涕零,銘記在心,不敢相忘。
三上桃菜與鬼頭悠亞之事還在猜測之間,事實到底如何,尚未可知,您又何必為之傷感?
再者,就算藍衣眾首席次席之間真有糾葛,三上腐化墮落,殘害同僚,那也隻是個例罷了。
她們不過是第一批留學生,君不見,這四五年間,一批批留學生在斯波領接受教育,回歸關東。
她們崇拜您,愛戴您
,認同您的思想,願意高舉您的旗幟,改變關東現狀,讓關東變得更加美好。
江山代有人才出,即便沒有了三上,鬼頭,還有更優秀的新人頂上來,完成重整關東秩序的思想道德。
這幾年間,我觀藍衣眾是人才輩出。
大橋,明日,桃穀,葵司,希誌,桃乃木,櫻空,前田,涼森,並木,相澤,高橋,小倉等等,皆是才華橫溢之少女姬武士。
三上桃菜墮落了,自有彆人會頂上去,鬼頭悠亞雖然身死,但她的理念會被藍衣眾繼承,為關東改天換地繼續奮鬥。
您的仁慈,您的付出,並沒有白費,關東新人輩出,新一代的年輕人皆認同您的理念,她們願意為您奉獻所有,燃燒一生。
直政她。。隻是說些氣話,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愛慕您,忠於您。
隻是這孩子還太小,看事情非黑即白,請您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會明白您的苦心。”
蒲生氏鄉跪在義銀麵前,輕聲細語開解義銀。
義銀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看著她跪在自己兩腿之間,抬頭輕啟櫻唇,滿眼關懷得安慰自己,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說直政那丫頭比誰都愛慕我,忠於您,那麼也就是說,比你還愛我咯?”
蒲生氏鄉一愣,麵上一紅,訕訕低下了頭,羞澀道。
“我擔心聖人,聖人卻戲耍於我,此非明君之舉。”
義銀一手撩開自己的和服,一手撫摸蒲生氏鄉的腦袋,笑道。
“在我乖乖的小氏鄉麵前,我才不做什麼明君呢,最近心情煩躁得很,做會兒昏君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