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氏鄉看義銀麵上在笑,眼中卻是藏不住的疲憊與煩惱,心中一軟,腦袋便隨著義銀的手動作,向前湊過去。
她此時此刻不想其他,隻想好好安慰安慰自己最愛的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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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井伊直政在自己的房間之中麵壁,眼中皆是不服。
半澤直義是她派去關東的,卻因為用心做事,不顧自身安危,揭露開關東黑幕而被聖人斥責為大奸似忠,下獄待懲。
這世道真的沒有公義了嗎!
明明是關東那些人貪心不足蛇吞象,造成了巨大的虧空,要不是半澤直義智高膽大,舍身一搏,天曉得這個黑幕還會被隱瞞多久。
真到哪天,黑幕藏都藏不住,被迫暴露出來,那才是滔天大禍,為時太晚。
聖人不懲貪腐之徒,反而把矛頭指向舍身取義的忠義之士,真是。。真是。。昏庸!
井伊直政抿著嘴,倍感委屈。
秋末天暗得早,房間早就陷入一片黑暗,隻有她盯著眼前牆壁,看不清,瞧不明,亦不屈。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出現些許亮光,似有燭火搖曳,然後傳來紙門被打開的聲音。
井伊直政頭也不回,徑直說道。
“我不餓,不用管我。”
但她身後傳來溫柔的男聲,卻讓她忍不住身子一顫。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就算有再多委屈,再多不滿,也該吃飽了飯另作打算,要真是餓壞身子,還有什麼力氣去計較。”
井伊直政回頭看去,隻見剛才還在自己嘴裡咀嚼著的昏庸主君,就在身後站著,微笑看向自己,手上還端著一個餐盤。
她手忙腳亂站起來,可坐麻了的身子忽然起身頓時痹了半邊,讓她倒吸冷氣癱了回去,齜牙咧嘴。
義銀看她狼狽,忍不住笑出聲來,又引來井伊直政眼淚汪汪的委屈目光。
把餐盤放在井伊直政麵前,再用餐盤上的蠟燭點亮房內的燭台,義銀坐在井伊直政麵前,寵溺得看著她。
“吃吧。”
井伊直政撇開頭,低聲道。
“我剛才不是故意衝您大聲,我以為是氏鄉。。”
義銀嗤之以鼻。
“氏鄉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是她就可以凶了嗎?她是你上司,又不是你媽。
再說了,之前在議事廳,你不是也挺大聲的嘛,就差指著鼻子罵我昏庸無道了。”
井伊直政心虛得低下頭,不敢說話。
義銀一愣,愕然道。
“怎麼?還被我說中了?你回來之後,不吃不喝的麵壁思過,就思我是昏君呀?”
井伊直政咬咬牙不說話,義銀見她竟然默認,亦是哭笑不得。
到義銀這個身份地位,差不多就是天下第一人,在等級觀念極其森嚴的武家社會,誰敢衝他齜牙?
也就是井伊直政這個從小養在身邊的小丫頭,才敢這麼得沒大沒小,真真是被他自己寵壞了。
義銀歎了一聲。
“昏君就昏君吧,先吃飯。”
義銀親手把筷子遞給井伊直政手裡,井伊直政默默接過筷子。
等她埋著頭扒拉幾口米飯,才發現盤子裡還有白豆腐,上麵澆著自己最喜歡的豆醬清。
井伊直政抬頭看了一眼聖人,隻見他麵色有些疲憊,似乎在愣愣出神。
一想到聖人心裡壓著那麼多大事,還要分心來體恤自己這個任性的下屬,井伊直政的少女心忍不住顫動,
聳動肩膀,微微泣聲。
義銀確實有些累,剛才憋著一肚子火,好不容易讓蒲生氏鄉磨平了,這才有空過來看看井伊直政。
這小妮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真是被自己寵壞了。
說起來,井伊直政比蒲生氏鄉還小上三四歲。
如果說蒲生氏鄉到義銀身邊的時候已經是個懂事的大丫頭,那井伊直政真是義銀一手拉扯大的小娃娃。
古語雲,長兄如父。
也許在義銀看來,井伊直政就是自己如妹如女的親人,自然對她狠不下心來。
義銀正在晃神,忽然聽到井伊直政的低聲抽泣,忍不住苦笑。
“又怎麼了?”
井伊直政鞠躬認錯道。
“聖人心係天下,日理萬機,我還要任性讓您分心,給您添了麻煩,實在是非常對不起。”
義銀無奈搖頭道。
“你呀你,一會兒衝我凶,一會兒衝我哭,一會兒又道歉,哪有你這樣侍奉君上的。
算了,我知道你的本心是好的,但事情不是這樣做的呀。
直政,政治不是非黑即白。
天下看似順勢可取,易如反掌,但其實困難重重,千難萬阻,所謂人心難測,我也是時時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懈怠。
我們需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才能順利摘下勝利的果實。
天朝有雲,行百裡者半九十,致勝利者積跬步。
關東政局有多複雜,你跟在我身邊許久,應該看得清楚,做事怎麼能急在一時呢?
我知你嫉惡如仇,心似烈火,但你如果這樣下去蠻乾強上,遲早會害了你自己。
你要多學學氏鄉,審時度勢,順勢而為,才是長久之計。”
一聽義銀誇讚蒲生氏鄉,井伊直政心裡就忍不住鑽出一絲絲酸。
她自然知道蒲生氏鄉對自己的好,也知道蒲生氏鄉的優秀,並且非常尊敬這位大姐頭。
但不止如此,她更知道某些夜晚蒲生氏鄉不在房中休息,是去了誰的寢室,與誰魚水之歡。
想到這裡,井伊直政看向義銀的目光變得幽怨,這讓義銀越發迷糊,自己又說錯了什麼嗎?
少女心事誰人知,情竇初開在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