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天地若有心,自然有偏私(1 / 2)

善老對洪世貴拱了拱手,“洪兄的恩情,我們都記在心中。”

洪世貴難得地露出自嘲的神色,“什麼恩情,不過是不想要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挑動家年輕一代和周鐵衣拚命。

倒是可以一時爽快,但能夠真正傷到周鐵衣的可能性很低,反而若是因為這件事,讓家各大流派的嫡傳大量死傷,最終大家還會將過錯怪在自己頭上。

能夠修行到三品,誰不是人精。

洪世貴能夠為了不影響家整體利益,做出讓步,那麼家自然需要記住他這一脈的犧牲。

有了洪世貴的妥協,善老才開口說道,“替我送一張名刺去周府,就說我明日去府上拜會。”

想要解決這件事也很簡單。

那就是在家的說書樓設立報刊。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難以做到,或者對家有巨大損傷的事情,隻不過之前因為‘忠義’派的阻撓,所以善老想要拖一拖,看一看局勢變化,再做決定。

隻是沒想到周鐵衣既然敢冒著得罪整個家的風險,也要壓著他們家站隊。

但站隊也有站隊的姿勢,所以需要自己明天,去見一見周鐵衣,談好具體條件再說。

聽完善老的話,洪世貴沒有回答,直接從‘天下碑’中退出。

天南府,一座精舍之內,洪世貴神色再不用掩蓋疲憊和悲痛。

整個人瞬間都蒼老了幾歲。

傳承道統的弟子,幾乎與兒子無異!

此仇不能不報!

他有著道統傳承,又有儒家支持,幾十年前就已經入了家三品,隻不過二品可望不可即,所以才來這偏遠的天南府,一方麵探索十萬南山,一方麵鎮壓邪教淫祀。

隻不過二品對於自己終究是水中月,鏡中花,所以才收了喬永恩這個徒弟,想著將師父傳承給自己的道統再傳承下去。

但是天京局勢突變,快到連他這個三品都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才沒有提醒自己的弟子。

洪世貴閉眼沉思了一會兒,整理了前因後果,收斂內心的悲痛之情,然後走出精舍,對庭院中掃洗的弟子們吩咐道,“收拾收拾,過兩天回京。”

入夜,周鐵衣精神抖擻地醒來。

他和喬永恩一戰在夢境之中,自己的消耗也主要集中在精神之上,所以回來之後,他好好睡了一覺,補足精神,也算是恢複。

精神恢複之後,自然要研究今天的收獲。

那方湖硯他還有一些沒有看懂的東西,剛好找老哥分析分析。

來到龍馬院,周鐵戈正在挑燈讀書,見到弟弟過來,笑著起身說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又有什麼事情?”

周鐵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大哥桌上的書,問道,“在讀什麼書呢?”

他可不想自己老哥讀成尉遲敬那副鬼樣子。

特彆是這個世界的書還和道統有關係,對人的影響更大。

周鐵戈拿起桌上的書,遞給弟弟,“《通史》,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我想了一下,又和你聊了很多,再看《通史》,心中的感悟頗多。”

周鐵衣拿著《通史》,想了想,還是對老哥說道,“這書粗看可以,但不能夠細讀。”

周鐵戈神色驚訝,周鐵衣以前不愛看書,這件事全府都知道。

如今一朝風雲變化,大家都以為周鐵衣不再偽裝,必然會認真讀書,但這史家之最的《通史》卻被自己弟弟貶得有些厲害啊。

“為什麼?”

“因為史家將這本《通史》捧得太高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孤史壓春秋。”

這個世界史家能夠修行,並且掌握著強大的修行力量,這是好事,但對於史學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這幾十天,周鐵衣抽空,自然也會看百家經典。

他發現了《通史》的一大問題,這本從聖皇之時就開始寫,就算南北五朝混戰也沒有停止的《通史》太具有‘權威性’了,遠遠不是自己世界的那個《通史》能夠比擬的,權威到任何與《通史》觀點相左的史書,都會被打成歪理邪說。

周鐵衣在讀《通史》的時候,想要找書佐證,居然發現沒有一本正統曆史書,能夠和《通史》相較。

是啊,哪本曆史書,能夠和一本編撰了一千三百年的曆史書相提並論?

任何與之相左的觀點,自然也會被打壓,這是為了維護《通史》的正統性,無可爭議性。

隻有《通史》有正統性,無可爭議性,圍繞編撰《通史》的史學家們地位才會高貴。

但周鐵衣知道的史書真正的寫法可不是這樣的。

曆史越想要還原真相,就需要越多的多方佐證,而不是孤證。

甚至這種佐證不僅需要曆史書,還需要實物,乃至人文風俗。

所以多重史觀下的現代曆史學,才比古代更加客觀公正。

到了近代,大家更是發現,曆史想要更加客觀,甚至需要將曆史的編寫權下沉到普通人手裡,讓曆史不再是一家之言。

所以當初魯迅評價‘史家之絕唱’的時候,前麵才有一句‘雖背《春秋》之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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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越強大的封建王朝,才越有閒錢和精力養著史學家修史,美化自己,每個朝代修訂的史書,在本朝之時,都是絕對無可爭議的正統。

不過一旦到了後麵的朝代,都會再刪改一部分,利用春秋筆法添加自己的正統性,為此,甚至可以春秋筆法一部分的曆史。

這也是為什麼說曆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

絕對正統性的書,這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但這種書,前世無論中外,每個特殊時期都會出現,而且都是為了人服務的。

周鐵戈聽了弟弟一番話,露出深思的表情。

周鐵衣說道,“我也隻是心中有疑惑,但還沒有找到疑惑的答案。”

因為這個世界能夠修行,再加上自己了解到的一點道統的皮毛,所以史學家們維護《通史》的正統性,可能不隻是為了曆史那麼簡單。

略過這個話題,周鐵衣拿出湖硯,遞給大哥端詳。

周鐵戈拿起湖硯認真地看了看,又用自己的【鍛兵】之法試探了一番,等完全了解了湖硯的作用,才回答道。

“這方硯台,最大的作用就是收集人的喜怒哀樂情緒煉製成為特殊的墨水,這種墨水擁有汙染人身的特性,同時能夠幫助家顯聖,對於你我,倒是作用不大。”

周鐵戈以自己的情況判斷道。

“對了,伱來找我,恐怕不隻是我看到的這麼簡單吧?”

周鐵衣點了點頭。

他伸手一翻,一張棋盤出現在手中,正是車文遠的白玉棋盤。

有著儒家的桃李苗支撐,這十日又梳理了幾遍,白玉棋盤已經不用留在周母那裡,周鐵衣可以隨身攜帶。

隻不過這白玉棋盤內部的空間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能夠隱藏在周鐵衣周圍的空間中,但暫時還不能夠拿來當做儲物空間使用。

拿出白玉棋盤,周鐵衣問道,“老哥,儒家的浩然氣是什麼?”

周鐵戈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你小子還真是毫無畏懼之心啊。”

自己弟弟今天先是說了史家的《通史》有問題,現在又開始問儒家的浩然氣。

這已經不是異想天開,而是大膽妄為了。

周鐵戈認真想了想,說道,“自然是天地正氣。”

這是儒家最正統的說法。

周鐵衣反問道,“天地可有心?”

周鐵戈又沉思了一會兒,“自然是無心,所以天地才能夠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若有心,自然有偏私。”

聽到周鐵戈的回答,周鐵衣笑了,然後再問道,“若儒家想要為天地立心呢?”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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