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完衛生,領了新課本,花月便背著書包回家。
到了自家修理鋪門口,小奶狗就蹦蹦跳跳地迎出來。
花月彎腰把它抱進懷裡:“小奶包,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小奶包也不明白它的主人為什麼一副憂愁的樣子。
它隻是歡快地搖著尾巴,任小主人摸著它的脖子。
花月歎著氣,抱上滑板,轉身去了籃球場。
縱身迎風的感覺,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煩惱。
小奶包一蹦一跳地跟在她的身側。
夜幕來臨,花月膝蓋開始發抖,才抱著滑板回家。
走到薄家門口時,無意識地停下。
仿佛心有靈犀一樣,她驀然回頭。
薄宴懶洋洋地蹬著自行車靠近,單腳抵在地上,打量著她:“這是又怎麼了?”
原本想要開口的話,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花月抿抿唇,把小奶包抱起來,晃晃它脖子上的小鈴鐺:“薄宴哥哥,你看看可不可愛?”
薄宴眯著眼打量著小奶包,伸出手尖摩挲了下小鈴鐺。
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小奶包烏漆漆的大眼睛盯著他。
薄宴笑了下,把小奶包接過來,修長的手指撓撓它的脖子,才慢吞吞地問:“取名兒了?”
“小奶包。”花月笑眯眯地說。
薄宴又撓了兩下小奶包,還給花月:“站這裡做什麼呢?”
花月打量著薄宴身上的迷彩服:“薄宴哥哥,你們軍訓啦?”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小奶包似乎受不了這種氣氛,奶聲奶氣地叫。
薄宴舔舔唇角,才含著笑聲問:“花月這是在跟哥哥兜什麼圈子呢?”
白玉蘭路燈突然亮起來。
昏黃的光,打在兩人身上。
花月視線移到薄宴身後,驚了一下,怯生生地喊:“薄......薄叔叔。”
少年原本還掛著笑意的臉驀地涼下去。
他緩緩往後看,似乎看到什麼笑話一樣,嗤了聲。
“阿宴。”薄海拎著皮包,從陰影中慢慢走出來。
花月對薄海已經沒有多大印象,記憶中他還很年輕,不像眼前如此蒼老的樣子。
隻記得那些年,薄家總是會發生爭吵,許多人堵在門口看笑話。
花國棟有時候會唉聲歎氣地回來,說薄宴的媽媽又被打了。
她遙遠的記憶中,隻有那個陰雨綿綿的天氣。
嫩黃的木香花落了滿地,混著雨水的氣息,盈繞在整個巷子中。
彼時還在上小學的薄宴被薄海打的遍體鱗傷,死死護住薄心田幼小的身體。
雨水落到兄妹二人身上。
花國棟和宋霖用力拉住薄海,怒氣衝衝地吼著他。
花月打著碎花小傘,怯生生地擋在他們兄妹頭上,自己的一身衣裙被淋濕透。
因為那場雨,薄家兄妹生了一場大病。
沒有人會管他們死活。
鄰居能做的,也隻是送點飯和藥。
少年像個受驚的狼崽子,不願和彆人接觸,隻是頂著燒紅的臉,護在薄心田身邊。
花月也因為淋雨,發了燒。
隻是,她有花國棟的悉心照料,還有舅舅時不時的探望。
木花巷中的鄰居,也看到薄海,有人投來異樣的眼神,有人笑嗬嗬地喊:“喲,老薄,出來了?”
薄海眼神中帶著討好與恭維,搓著手回:“是啊是啊。”
薄宴眉間的惡心一閃而過。
他看著花月,懶懶地說:“花月,快回家吧。”
“花月?”薄海吃驚地走上前,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月月都長這麼大了,叔叔都沒認出來。”
薄宴眼裡驟然升起涼意,他提高聲音,嚴厲地說:“沒聽見?”
花月瑟縮一下,有些怕這樣嚴肅的少年。
她退後兩步,又看了眼薄海。
明明是九月,她卻仿佛看到淒風冷雨、風霜刀劍,即將撲向眼前的少年。
她怯生生地喊:“薄宴哥哥......”
薄宴見她被嚇到,胸口微微起伏,把自行車扔到路邊。
少年一點一點從路燈下走過來。
臉上神色似悲似憂,似懼似怒。
到最後,通通歸於平淡。
他高高地站在那裡,擋住路燈的光,將花月遮在自己的影子下。
慢慢伸出手,揉揉花月毛絨絨的腦袋。
唇邊勾起熟悉的弧度,柔和的嗓音帶著幾分不明顯的艱澀:
“花月聽話,不要再來了。”
花月不知道自己怎樣回去的,她走出去很遠,回頭看見薄宴筆直地站在那裡。
夜色蒼茫,少年用稚嫩的肩膀,撐出一片天地。
伴著薄心田,跌跌撞撞的成長。
回到家,花月看著花國棟正端著一盤西紅柿炒蛋出來。
花國棟一個大老爺們帶著她,從未讓她做過家務。
直到現在,她連碗都沒洗過。
“月月,快過來吃飯,又跑哪裡去了?”花國棟拿毛巾擦著手。
花月慢騰騰走過去,靠在爸爸肩上,聲音哽咽:“爸爸,薄宴哥哥的爸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