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白落落才發現冰山下是一片海。
海很大、很藍、很清。
也很冷。
水上漂浮著無數冰塊, 臨瀾把她放在冰棺裡, 在水裡推著向前。
冰棺像隻透明的小船, 晃晃悠悠的蕩過水麵, 身後泛起層疊的漣漪。冰棺裡無數的乳白色珍珠晃來晃去,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白落落躺在冰棺裡, 安詳的做一具貌美如花的屍體。
她瞅著身上的珍珠, 已經開始思考磨珍珠粉好,還是洗珍珠浴好。
岸邊的帝企鵝們, 晃動著圓滾滾的小身軀,它們成群結隊, 一搖一擺地跟在冰棺後麵追, 一雙雙小眼睛好奇的瞅著她和臨瀾,如同在看什麼稀有物種。
有點像是在看動物園裡的猴兒。
白落落默然了一下,扭頭望向臨瀾,十分委婉道:“雖然條件艱苦了些, 但我們不能放棄希望!要不先找條過路的船隻……?”
話音剛落, 遠處突然傳來鳴笛聲。
一艘巨大的輪船行駛而來, 匆匆拋下幾個巨大的集裝箱,“咚”的一聲砸在海水裡,濺起巨大的水花, 掉頭匆匆忙忙就走了。
白落落滿臉懵逼:“這個是……?”
臨瀾:“過路費。”
白落落:“……???”
與此同時,海麵突然震蕩起來!
不一會兒,一片寬厚的陸地竟浮上海麵, 直到它露出真身,白落落才發現,這竟然是一隻鯨。
鯨背上,穩穩當當地載著幾十個集裝箱。
白落落甚至看見無數尖尖的三角露出水麵,那是鯊魚的鰭,還有海豚、繇魚、水母……各種各樣的奇異海洋生物。
一群生物來也快去也快,拖著集裝箱就走了。
白落落震驚地望向臨瀾:“……”
臨瀾溫聲道:“要去我的宮殿看一看嗎?”
白落落:“!!!”
本以為要陪你浪跡天涯,沒想到竟然要過上紙醉金迷的地主生活?!
白落落雙眼發光:“要要要!”
臨瀾的表情越發溫柔:“來,張嘴。”
白落落:“……?”
*
宮殿建造在海底。
身為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白落落當然去不了水下。
但在吃了一顆特彆的珍珠後,白落落可以在水中呼吸了。
對!隻有珍珠!
絕對沒有彆的東西!
她發誓!
白落落紅著臉如是想。
下了水底,她終於看清了臨瀾的魚尾巴。
那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魚尾巴,寶藍色的光芒在水中閃爍,折射出絢麗的光彩,像是灰姑娘的舞會裙擺。
白落落瞅了一眼又一眼,還是沒有按捺住誘惑,悄悄伸手想摸一把。
臨瀾突然扭頭望過來,嚇得白落落一縮手,瞪大眼睛望向他:“我、我沒摸!”
臨瀾擺動著魚尾,在水中翻出一個漂亮的花,他繞著她轉了一圈,才俯身在她耳邊,低沉的嗓音傳來:“摸了也沒關係。”
白落落臉“刷”的紅到耳朵根。
海底下的宮殿宏偉龐大,金碧輝煌,各種寶石和珍珠隨意鋪在地上,占滿了整個海底。
隻是這裡空空蕩蕩,滿眼是藍色的海水,沒有任何活動的生物,哪怕是一條小魚。
——像是一個死寂的墳墓。
白落落愣住了,她忽然冒出一個猜想,猛地望向臨瀾:“你這些年,不會一直在這裡……”
她頓了頓,最後隻問:“不孤單嗎?”
臨瀾望向她:“你就在上麵。”
白落落抬頭望向海麵,卻發現上麵一大片冰川投下的陰影。
這麼一想,她和臨瀾還是上下樓的鄰居呢。
白落落興致勃勃地在宮殿裡逛了一圈,好奇地問他:“你平時都在這裡做什麼?”
臨瀾:“築巢。”
白落落:“……???”
白落落一度以為自己幻聽。
臨瀾頓了頓,目光溫柔地望向她,道:“因為,我想把一個人藏起來。”
“你想去看看嗎?”
他紳士地發出邀請,墨藍色的眼睛像寶石般閃閃發亮。
白落落試圖委婉拒絕:“不不不,這個不太好吧,我……啊!你放我下來!”
築巢,大概是人魚族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本能。
就像是自然界中雄性動物,為了討得雌性的歡心,會銜來精美的食物、跳奇異的舞蹈、或是築造一個巢穴,來打動雌性的芳心。
人魚的巢穴不大,外觀成半圓形坐落在海底,是用半透明的寶石和琉璃搭建的,錯落有秩,周圍還長著無數發光的水藻和珊瑚,像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
白落落站著進去,橫著出來。
她靠在臨瀾身上,麵色潮紅,腿抖成了篩糠,堅決不肯承認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之事。
當然,海底的樂趣遠不止這些。
她可以騎乘著鯨萬裡遠航,帶著一群鯊魚小弟去收保護費,享受一把海盜女王的快感。
她也可以去海底沉船裡搜尋寶物,無數的金幣、古老的銅器、神秘的藏寶圖……都藏在最深處的海底。
她甚至可以在海底火山外邊泡溫泉,在冰天雪地裡涮火鍋。
當然,她也可以和臨瀾一起洗珍珠浴(不是!)
本來故事到這裡就該結束了,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快樂的生活。
但沒過多久,白落落開始懷念起陸地上的朋友。
大海裡的生活很快樂,但她還是想見見以前自己的老朋友,也算是了結心願。
但臨瀾不同意。
是非常非常的不同意,怎麼說也不聽的那種。
白落落鬨了小脾氣,一氣之下搬到冰川上建了個冰屋,誓死不回去,哪怕海豚和帝企鵝家族天天在她門口跳舞都不行。
搬出來的第三天晚上,門外終於響起恍若天籟的哼唱聲,那聲音攝魂奪魄,引得人不自覺往門外走。
白落落一開窗,就發現人魚姿態撩人的坐在她家窗口——
他墨藍色長發淩亂的披散在身上,濕漉漉的往下滴著小水珠,再往下,露出結實流暢的腹部肌肉,磁性的嗓音像是小鉤子般勾著她的耳朵。
白落落:“……”
她立刻“唰”的紅了臉。
色、□□也沒用!
她正要扭頭就走,卻忽然聽見身後沙啞的嗓音,無奈道:“我答應你。”
“真的嗎?!”
白落落眼睛唰的就亮了!
臨瀾優雅的俯下身,順著光滑的冰麵進入屋中,他身後那條藍寶石般的魚尾閃閃發光,他靠近,溫柔的將白落落摁在了床上:“嗯,我們明天就走。”
白落落:“……”
好像有哪裡不對?
但她沉浸在喜悅中,並沒有識破人魚的偽裝,滿心歡喜地點頭:“好好好!”
臨瀾墨藍色的瞳孔倏然一暗。
於是——
第二天,白落落沒能下床。
第三天,也沒下床。
第四天,門口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第五天,冰屋徹底被大雪覆蓋。
屋外是淩厲的風雪,屋內卻是溫暖如春。
無數的珍珠和寶石在地上散落,如同不值錢的玩物,床榻上,輕紗般的鮫綃層層堆疊,將白落落的肌膚襯得更加細嫩,上麵布滿了密集的吻痕。
空氣中夾雜著破碎的低吟,陡然蔓延開滿室春意。
白落落麵頰潮紅,濃密的睫毛被淚水糯濕。
她恨得牙癢癢,捂著自己凸起的小肚子,淚眼汪汪,一口咬在男人的脖子上,嗓音綿軟:“你、你騙人!”
臨瀾沒有說話,隻是用力將她按進懷裡,引得白落落驚呼了一聲,猛然軟倒在他身上,層疊的鮫綃下,藍色的魚尾一閃即逝。
“你可以去。”臨瀾緊緊抱著她,嗓音低沉暗啞:“隻要你能走出這個屋子。”
白落落:“……”
白落落怎麼可能會屈服!
於是第七天的早上,她終於顫巍巍地從床上下來,抖著腿,推開緊閉已久的大門——
然後下一秒,就腿軟腰軟地跌回對方的懷裡。
雖說隻有一秒,但還是走出去了!!
白落落成功心願得償。
*
兩人騎乘著鯨,從最近的海岸線上了岸,出現的時候,還把附近燈塔裡的看守人嚇了一跳。
經過多方輾轉,終於到達了原先暮色城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如今世界的中心。
白落落很新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畢竟都五十年過去了,所有的東西都大有不同。
比如街道上人鬼混雜,大家竟然相安無事。
比如路邊賣燒烤的那個斷頭鬼,一邊隨著DJ的音樂搖擺,一邊往羊肉串兒上撒孜然粉,熱情地招攬著客戶:“三元一串兒,十元四串兒,不好吃不要錢!”
白落落在路邊的燈牌上,驚奇的發現一個熟麵孔。
美豔的麵孔,若柳扶風的身姿,充滿異域風情的服裝——
竟是梅娘。
從路邊行人的交談中,白落落得知,梅娘如今已經成功出道,迷倒無數少男少女,小甜甜就是她的經紀人。
臨瀾跟在她身後,倒是毫不意外的模樣,隻是牢牢的盯緊了她,生怕一眨眼就把她弄丟了。
白落落嘖嘖稱奇,她觀察著周圍的變化,往前走了不遠,在街角一群邋裡邋遢的乞丐中,意外地發現了龍利。
他神色呆滯,臉上掛著癡傻的笑容,口中不斷嘟囔著:“回家!嘻嘻……回家!”
白落落神色複雜的看著,餘光不經意往旁側一掃,突然看見一個金發的小身影縮在牆角,玻璃做的黑色眼珠悄悄瞅著她。
是洋娃娃。
見她望過來,洋娃娃的臉上試圖露出一個不那麼猙獰的和善笑容,隻是一看見她身後的臨瀾,突然瞪圓眼珠,嚇得轉身就跑。
“哎!等等!”
白落落拔腿追上去,繞過轉角卻發現後麵空無一人,地上卻多了個鋥光閃亮的東西。
一麵巴掌大的古樸銅鏡。
見白落落過來,地上的魔鏡“蹭”的站直了身體,它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主人!我終於見到你了主人!人家等你等的漆都掉了!”
“這麼多年過去,您還是那麼的青春靚麗!風華絕代!氣宇軒昂——”
還是那熟悉的彩虹屁風格。
白落落哭笑不得。
臨瀾緊緊跟在她身後,一看見那麵鏡子,臉色頓時沉下來,墨藍色的瞳孔一眯,緊緊的盯過去。
鏡子如被捏住嗓子的雞,頓時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