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落趕緊把鏡子揣進兜裡,出了這條小巷,不遠處便是以前那座公寓樓。
她本想回去看看,卻發現那棟公寓樓早已不見了,原地建造起一個更加輝煌宏大的建築,聽說是“魔族人口登記處”。
沒有見到沈默,白落落有些失望。
但旋即,她便打起精神,循著記憶找去道宮。
由於道宮弟子的壽命普遍較長,為了防止被認出造成騷動,白落落還特地偽裝了一下,順手興致勃勃地給臨瀾編小辮兒。
臨瀾安靜的坐在她麵前,任由她肆意胡鬨。
編完小辮兒,白落落還特地找了一條天藍色的溫婉長裙,換上小裙子,兩人站在一起更像一對姐妹花了。
白落落眼睛都亮了,笑嘻嘻的喊:“小姐姐!”
臨瀾聞聲,回眸看了她一眼。
他狹長的眼尾瀲灩生資,配上精致淩厲的下頜線,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豔感,差點引的白落落心臟又停跳了兩秒。
她腦中似乎有久遠的回憶被勾起——
那些淩亂的,迷幻的,光怪陸離的童年。
臨瀾卻十分自然地伸手,握緊她掌心:“走吧。”
兩人一路上了山。
見到原婭的時候,白落落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和郝仁喜結連理,連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她以為原婭會給郝仁發好人卡來著。
原婭一見到她,同樣是滿臉不敢置信,眼淚唰的就掉下來了,要不是礙於臨瀾在她身邊,估計就撲上來就要一個熊抱。
原婭捂著臉,差點沒把妝哭花:“死鬼!人家等了你這麼久,你可總算回來了!走,我們走!我要跟你浪跡天涯!”
聽的旁邊的郝仁臉都青了。
白落落仔細打量著她,雖然過去這麼多年,但除了眼角多出來的幾條細紋,原婭並沒有什麼變化。
儘管身份變成了女孩子,但似乎在原婭心中,她還是那個白落師兄,一舉一動都透著十足的親昵,也讓白落落鬆了口氣。
兩人聊了許久,從原婭口中白落落得知,當年她昏迷之後,臨瀾把她帶走了。
後來,以道宮為首的人族,和以魔王為首的妖鬼精怪們,雙方的相處漸漸和諧,世界秩序恢複平和。
說到最後,原婭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又添了一句:“天師大人,此刻應該在寒山,你要是想去……”
她欲言又止,眼神瞄了臨瀾一眼,沒有說完。
白落落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起身出門,往前走了幾步,正發愁如何跟臨瀾說,卻聽他突然道:“快去快回,我在外麵等你。”
臨瀾站在身後,眼眸像是廣闊寧靜的海麵,靜靜的望著她。
白落落一愣。
旋即,她重重點了一下頭,轉身朝寒山而去。
寒山,在道宮的最深處,是一座終年冰雪覆蓋的山。
這裡高聳入雲,飛鳥絕跡。
白落落走在雪中,在身後留下一串輕淺的腳印,卻很快又被大雪覆蓋,無痕無跡。
淩冽的風迎麵吹打而來,白落落走了許久,臨近山頂的時候,終於看見不遠處的風雪中,有一道挺拔的白衣身影。
風雪交加,他立於崖邊,俯瞰山下風景。
似乎是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易千霜身形一頓,緩緩轉過身來,隔著無邊風雪望向她——
目光相觸的瞬間,似乎連時間都停滯了。
他一頭銀白色的長發,白衣飄然,白色緞帶覆在雙目上,仍是當年模樣。
白落落張了張嘴,又合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隻低低地喊了一句:“師父。”
聲音散在風雪中,輕的像是自言自語。
半晌。
卻有一道格外清冷的嗓音傳來,應道:“嗯。”
白落落猛的抬眸,眼睛微微亮起。
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越的劍鳴聲!
一道銀色匹練飛來,伴隨著另一道黑色的劍光,“噗”的插進白落落麵前的雪地裡。
——寒霜劍。
以及,另外一把古樸笨重的黑劍。
白落落微微一愣。
這是……當年她留下來的那把劍?
旋即,她便聽易千霜道:“劍法可還記得?練一遍給我看看。”
白落落:“……?!”
久彆重逢的第一麵,你竟然要考我劍法?!
雪地上的寒霜劍震顫著,不斷發出“嗡嗡”的劍鳴聲,像是在嘻嘻哈哈的嘲笑。
果然,你師父還是你師父。
白落落呆呆地張大了嘴,半晌,支支吾吾的紅了臉:“這個,我……”
“劍法修行非一日之功,不可耽於玩樂,誤了修煉。”易千霜神色未變,嗓音清冷的教導著,卻讓她莫名想起了教導主任。
白落落乖乖點頭:“知道了,師父。”
空氣中便又安靜下來,隻剩下風雪呼嘯的聲音,在山頂上盤旋不去。
終於,他問道:“你過得可好?
白落落輕輕點了點頭。
易千霜頓了頓,他抬眸望過來,銀白色的發在風雪中飄舞,道:“若是受了氣,便回來。”
“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白落落鼻尖微酸,唇角卻又止不住地上揚,有些高興,又有些無措。
良久,她重重地點了點頭,俯身行了弟子禮,又在風雪中站了片刻,這才轉身往山下行去。
易千霜獨自站在風雪中,片刻後,漫天雪白的世界裡,卻突兀多了一抹黑影。
他沒有回頭,隻是靜靜道:“你不見她?”
沈默站在身後,他一身黑衣站在雪地中,像是白紙上突兀落下的一滴墨。
他漆黑的眼眸無聲抬起,望著白落落離去的背影,半晌才道:“你是守護,他是陪伴,我卻是被同情的自我。”
沈默眼睫低垂,覆上一層厚厚的霜花,似乎是自語道:“自我,又怎麼會愛上自我呢?”
易千霜沒說話,狂風卷走了所有的聲音,空中的大雪紛紛而落,將無數痕跡都覆在雪下,儘化作一片純白。
*
白落落往山下走,臨近山腳旁,卻看見一片頗為熱鬨的市集。
市集不知是何時開起來的,裡麵熱鬨極了,賣什麼的都有,捏糖人、玩雜耍、燒烤店、臭豆腐……甚至還有海鮮大排檔。
白落落本想趕快下山找臨瀾,隻是走過一家路邊小鋪時,餘光一掃,卻忽然落在了那家店裡。
破舊的木質桌凳下,趴著一隻皮毛純黑的小狗。
白落落心臟猛地一跳,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然而當她走近時,卻發現那狗的四隻爪子是乳白色的,像是踏著一團雪。
——不是她記憶中的那隻狗。
白落落有些失望,正要轉身離開,店老板卻熱情地招呼她:“小姑娘,想吃些什麼?”
她聞聲抬頭,發現這是粥鋪。
店門口擺著一張簡陋的木牌。寫著種類和價格,鍋裡熬煮著濃稠的各樣粥類,熱騰騰地冒著白色霧氣。
店老板胖胖的,看起來憨態可掬,笑眯眯的問:“小姑娘,要來碗青菜粥嗎?”
白落落下意識的點頭,然而當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頓時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算了,我沒有帶錢,還是……”
店老板明顯也一愣,神色帶了些微微的緊張。
但旋即,他立刻手腳麻利地打了碗青菜粥,搓著手笑嗬嗬道:“沒事兒,沒事兒!我這人就是熱情好客,我請你!”
白落落:“……?”
這年頭,你們開店的都做慈善了嗎?
無奈老板過於熱情好客,白落落坐下來,剛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粥,餘光掃過桌角時,微微一愣。
桌角邊,趴著那隻四蹄雪白的小狗,它乖巧地仰頭望著她,圓溜溜的眼睛像是紫葡萄,一眨不眨的望過來,十分惹人憐愛。
若不是花色不一樣,白落落差點把它認成小黑了。
她猶豫了一下,試探的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小狗乖巧低下頭,蹭了蹭她的掌心。
白落落忍不住彎起唇角。
街道上人聲嘈雜,小店內隻剩下碗勺“叮當”碰撞的清脆聲響,米粥的甜香味兒彌漫在空氣中,讓人不由得心神寧靜下來。
不一會兒,白落落喝完粥,起身道謝:“老板,謝謝你啊!”
店老板在前麵忙活,高聲“嗯”了一聲。
白落落起身想往外走,那隻小狗突然站起來,跟著她往外走了兩步,卻又步伐一頓,無聲的退回去,臥在那張破舊的桌下,隻仰頭默默的望著她。
她奇怪的扭頭看了一眼,猶豫了下,還是問道:“老板,這是你家的狗嗎?”
“啊?”那店老板扭頭,他麵前生意正忙,聲音模糊不清的回答:“啊,是。”
白落落不好意思再打擾他,隻是蹲下身。
小狗揚起小圓腦袋望著她,喉嚨裡似乎極輕的哼了一下,透出鮮活的喜悅。
白落落卻突然伸出手,握了一下它的小爪子,輕聲道:“再見啦!”
小黑狗微怔,白落落卻已經起身,沿著下山的路走遠了。
賣粥的小鋪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小狗安靜而無聲臥在地上,望著白落落的背影走遠,店老板戰戰兢兢的走過來,雙手顫巍巍地捧著一條毛巾,將小狗的四蹄擦乾淨,簌簌的麵粉往下落,露出原本黑色的皮毛。
接著,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喪著臉不敢抬頭:“魔、魔王大人!小的剛剛都是迫不得已,您、您可千萬不要吃了我呀!”
頭頂半晌的無聲。
豆大的汗珠從店老板額頭滑落,就在他以為自己小命不保的時候,突然,一個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過來,淡淡道:“去,煮碗粥。”
媽耶。
總算逃過一劫。
店老板鬆了口氣,慌忙爬起來,竄到灶台邊煮粥去了。
與此同時,他小心翼翼地回眸,望向那位傳說中無惡不作、心狠手辣、可止小兒夜啼的魔王大人。
店裡蒸騰的白霧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隻是靜靜的回眸,望著山路的儘頭,唇角邊卻是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
轉瞬即逝。
*
天邊的日頭漸漸偏斜,如彈丸般往西落去,在天空中染出一片燦爛的霞光,紅色的火燒雲層層疊疊堆滿了天際。
白落落遠遠就看見了臨瀾。
他站在山腳下,身姿挺拔,發絲上染了淡淡的金光。
白落落揚起唇角,加快了腳步,猛地撲進他懷裡。
“回去吧。”
“嗯。”
兩個人便沿著山道往外走,陽光透過掌形樹葉,在地麵上撒下斑駁搖曳的光斑,白落落茶色的瞳孔裡染上了暖意。
她忽然說:“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臨瀾神色微微一怔,低頭望向她。
白落落突然翹起唇角,踮著腳尖湊到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麼,話音未落,自己便先笑了,不好意思的幾步跑到他前麵去。
臨瀾的神色有些詫異,又有些恍然,他望著她的背影,耳邊卻回響起,她剛剛帶著笑意的嗓音——
她說:“小姐姐,從第一眼開始。”
兩人一路前行,背影融化在燦金色的夕陽中。
作者有話要說: 指的是小落落的第一眼。
畢竟,第一個總是最特殊的。
憋了好幾天才寫出來……久等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