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她眉眼彎彎, 從袖中拈出一張黃符來。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那些仙俠背景,靈氣也很匱乏,但道家畫符捉妖的設定還是存在的, 黃紙與朱砂也不缺。因此她在離開道觀之前,忖度著這世界裡的靈氣狀況,連夜畫了一堆符咒隨身帶著。
……反正她在這裡的人設不就有“道觀清修二十年”嗎, 會兩下子畫符之類的神通也很自然,不至於崩了人設。
她在那黃符背麵匆匆寫了兩行字,指尖微微一勾,那黃符便化作一隻小鳥, 徑直撲向薛三郎的麵前!
薛三郎雖目不能視, 但小鳥飛來帶起的氣流改變還是能敏銳察覺到的。他一側身避過, 那隻小鳥便撲到了他的左肩上。
那隻小鳥一碰到他, 就開口言道:“斑騅隻係垂楊岸, 何處西南待好風?”
薛三郎:!
小鳥念完這兩句詩, 徑直在他肩頭一踩,彈跳起來,化為灰燼。
薛三郎:!!!
謝琇看他露出了震驚到說不出話的神色,抿唇一笑。
“隻是最簡單的‘傳信符’。”她解釋道。
她沒說的是, 此間道家, 有此神通者也極少, 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這些畫符的本事和符咒的用法,在這個世界裡壓根沒有啊。都是她從彆處學來的。
當然,選這麼幾句詩作為範例,也是她故意的。
“也許你的斑騅馬隻係在垂楊岸邊,那我又能去何處等到送我去與你相會的西南風呢”。
多妙啊, 一語雙關,情景通用,簡直不能更讚了。
就是謝琇自己,也要佩服一下自己的急智!
但是,薛三郎好似已經完全呆掉了。
謝琇:“……薛三郎君?”
聽得她喚他,薛三郎才猶如大夢初醒一般,猛地醒過神來。
“哦……真是、真是奇技!”他言不由衷地誇讚了一句,伸手去肩頭摸了摸。
那紙符化作的小鳥自不可能再停留在那裡。但薛三郎好似想到了什麼,神色一寸寸地沉凝下來。
最後,他轉向謝琇的方向,正色肅顏道:“某有一句話,必須說與道長聽。”
謝琇:?
“請大人賜教。”她也拿出鄭重的態度,回道。
薛三郎道:“……道長此技神通,但最好……不到緊急關頭,莫要再用。京城水深,恐被有心人利用。”
謝琇:“……”
她剛剛還屏息著的一口氣忽而鬆下,呼地一聲舒出來,彎眉笑了。
果然,還是那個正義到了極點的人啊。
肯為萍水相逢、甚至連對方的麵容都不知道的人這麼著想,看到了她神乎其神的絕技,並沒有想著要如何利用對方,而是一心先為對方打算……
謝琇道:“承蒙大人為我著想,感佩在心。”
薛三郎:“……”
應酬女子可能不是他的強項,他又默住了。
許久過後,許是為了打破這種令人尷尬的沉默,他生生又找出了一個話題。
“呃,某還未問過……道長令小鳥吟這兩句詩,這……這是何意?”
謝琇:“……”
一腔妙思如同那隻小鳥,撞在了南牆上。
她遮掩起“哎真是沒默契”的吐槽,笑道:“啊,因為想起我們還沒有馬,要到何處去找,故而發此感慨。”
薛三郎:“……”
很好,把他噎住了。感覺微妙地像是……報了仇?
謝琇笑著,接下去把整個故事圓了回來。
“因此,我欲入京歸家,調查家母身故一事。為人子女,能報還的生恩,也隻能著落在這裡了。”她故意長籲短歎道。
“但我二十年來從未踏足過京城,方才大人也言‘京城水深’,我之前最大的顧慮就是——背後沒有依仗,也找不到一位青天大老爺肯受理此事。”
薛三郎沉吟道:“因此……道長希望某來調查此事?”
謝琇道:“正是。作為交換,我願意雇車護送大人平安回京。方才大人也曾稍微見識了一下我所會的神通,厚顏說一句……若是再來上昨日那些數目的黑衣人,我倒也足以應對。”
薛三郎:!!!
他驚訝不已,一時間竟然下意識睜大了雙眼。
他的眼眸本來深邃闕黑,如同深潭般吸引人的注視;但此刻卻好似在上麵蒙了一層淡淡的灰色翳霧,目光無神,漫望向虛空之中的某個方向。
謝琇忽然感到心臟一緊。
是誰傷他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