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自己不願意的原因,隻是想要讓她聽話地讓步。
……假如兩個人誰都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又如何能夠讓對方後退一步,聽從自己呢?
謝琇突然明白了,假如她現在就明明白白地問出來“你這是在做什麼,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問題了嗎”,那麼她就將立刻再收獲一個新的BE,關於這條故事線,關於這條感情線——
真奇怪。
她原本是可以這樣做的,因為說不定在背後注視著他們這個故事的大家,都會滿意這個BE,因為到此為止故事更加豐滿了,也的確是因為“雙方不可調和的分歧”才走到了這一步……
說不定,她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了。
可是她閉住了嘴巴,把雙唇抿得緊緊的。
或許是因為,她終於體會到了此刻那位曾經光輝四射的高大少爺,心中是何等的絕望吧。
他明知道這樣隱瞞不談,事情也拖不過多久。他們之間已經因為這些糟心事劃下了一條深深的鴻溝,隻有感情是沒有用的,那道鴻溝是不會就這樣被彌補起來的……
所以他打算用自己的身體來填補嗎?
謝琇簡直要被大少爺的天真氣笑了。
他或許體會到了她沉默背後的含義,於是他握住她的手,極力地把她的手又往自己的領口之內探了一探。
他的另一隻手落下去,不知道做了什麼,爾後,啪噠一聲,他的蹀躞帶落到了地上。
謝琇終於覺得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低下頭去,荒謬一般地盯著地上靜躺著的那根蹀躞帶,上麵隻低調地鑲著銅製帶銙,在屋內的一片黑暗中,還偶爾泛起一星半點略淺的光。
她因為太驚訝了,簡直有一點組織不好自己的語言。
“你……!你是想——”
高韶瑛乾脆利落地打斷她的話,就如同他剛才乾脆利落地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鎖骨下方,並解開蹀躞帶丟在地上一樣。
“……我一直在等你。”
他自嘲似的輕輕笑了笑。
“自從那一天……離開你那裡以後,我就一直在等,等你重新叫我回來的這一天……”
“然後,我等到了。你要我來見你,我來了……”
他握著她的手漸漸往下滑,他的衣袍也隨之慢慢敞開。
他捏住她的那隻手,微一用力,就將她拖向自己的懷中。
他緊緊地抱住她,溫暖柔韌的肌體就那麼隔著她的衣服,緊貼著她。
他的聲音裡帶著笑,又帶著一抹歎息。
“琇琇……你要愛我。”
謝琇:“……”
他帶著她,略向旁邊一繞,就繞過了那塊雕花的圍板,一齊倒在了架子床上。
他們接下來沒有人再說話。
隻有急切的擁抱、啃咬、糾纏,他吻得她的唇微微腫起,而她故意在他的肩後以及心口處抓出了數道血痕。
汗水流過那些血痕,他有一瞬間露出了既像愉悅、又似痛苦的神色。
他不依不饒地追著她的嘴唇,死死地擁抱著她,像是在身體力行地纏繞著她,仿佛一段寄生於她身上的藤蔓,要從她這裡汲取豐盛的生命力。
當他們最終停下了一切動作時,門外遠遠傳來了更鼓聲。
是五更的更鼓聲。
像上一次他們分彆的時候一樣。
高韶瑛輕輕撫摸著謝琇肩頭的那隻手倏然一頓。
一慢四快的鼓聲落定後,高韶瑛起初幾近靜止的身軀忽而微微一動。
他從胸中慢慢呼出了一口長氣。
謝琇便已經知道他要走了。
他們之間依然存在著許多問題,那道裂痕也依然存在。
他們互相都沒有對對方實言相告,但就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居然又閉起眼睛來,假裝那些隔閡並不存在,而他們一如既往,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開始,就命運相互糾纏難解。
他默默地起身,一樣一樣又把衣服穿好。當他扣上蹀躞帶,係好披風的時候,他站在屋子中央的桌邊,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
她同樣披衣起身,懶得梳發,就任由那一頭長發披散著。她穿衣服也不如他那麼嚴謹,套上中衣中褲之後,就直接拿了一旁架子上的一件大氅來,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她明擺著是要送送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高韶歡他應該沒事,我給他下了一點迷香,隻是讓他熟睡一晚而已,不會對他的身體產生什麼損害的……”
她係著大氅帶子的雙手一頓,訝異地抬起頭來盯著他。
他心虛地垂下了視線。
那副模樣足以說明他難得地沒在這件事情上撒謊。她感到了一陣荒謬,不由得氣笑了。
“你?給你五弟下迷藥?”她說,“即使你不想見到他——”
他打斷她。
“沒錯,我就是不想見到他。”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類似小孩子賭氣一般的語氣。
“我還不想讓他在這種寶貴的時刻冒出來煞風景。”
“我一點都不想在他身上耽誤時間。”他一字字說道。
“我隻想見你。”
謝琇:“……”
我看你是瘋了!弟弟也說放倒就放倒!你是真不想給他做這個大哥了是吧!
她差點兒替高韶歡吟出一句“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