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隻愣了兩秒鐘, 就意識到此刻映在謝玹眼中的,到底是怎樣一幅景象。
她剛剛為了在都瑾後背上直接用自己的鮮血繪下鎖妖符,所以假裝出情熱的樣子, 將都瑾的衣服都一路剝到了腰間!
而那個鎖妖符的符紋圖樣, 一旦畫好起效之後,平時是會隱沒在肌膚之下的!隻有中咒者吞噬“善果一族”血肉或在反抗符咒的時候, 才會發熱發燙,重新浮現在中咒者的肌膚表麵,就活像是一種烙印一樣!
所以,既然現在長宵表現得極為順從,也不再口口聲聲無禮地直接喚她“謝十二”了, 那麼——
謝玹所看到的,就是“都懷玉”整個人覆蓋在他的妹妹身上,並且衣服還褪到腰間!
謝琇:……!!!
吾命休矣!
她頭皮一麻, 幾乎是立刻想要下意識地坐起來, 為這幅極具迷惑力的場景辯解一番;可是,長宵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而他是不甘心就此乖乖等著她吩咐才出招的。
他極其聰明,在剛剛一瞬的冒犯立刻被符咒的威力主動鎮壓了之後,他現在已經立刻發覺了這種符咒是哪裡可以供他鑽空子——
隻要他不冒犯謝十二娘就可以了!他冒犯其他人可沒關係, 隻要在他動手之前, 謝十二娘從沒有公開出聲阻止他的這種行為, 就不算他違背她的意願!
他心念電轉, 趕在謝琇開口之前,就發出一聲慵懶的笑。爾後,他用手撐在謝琇臉側的榻上,半轉過身子, 用一種情熱時自然而然會變得沙啞起來的聲線,懶洋洋地應道:“我在做什麼,謝二郎你看不出來嗎?”
其實他這種口吻和措辭並不符合“都懷玉”本人的人設,但是事到臨頭,謝玹已經氣得火遮了眼,根本注意不到這麼微小的差彆了。
……再說,“都懷玉”一旦撐著身子半轉過來,站在謝玹的視角看去,就剛好能夠露出在他下方的十二娘的半個肩頭——而那肩頭弧線美好、肌膚白皙光潤,衣領被扯開到了肩膀下方,卡在她的上臂,半遮半掩。
其實謝琇另一邊肩膀上衣衫尚算整齊,但長宵故意擋住了那一邊沒有暴露出來。
他打著想要把謝扶光/氣得心魔暴漲、自己無力控製的鬼主意,想等到謝扶光被心魔奪舍的時候,自己就可以乘勢而上,吞噬謝扶光的大氣運——
而謝玹呢,他真的感覺自己是在麵臨人生中第一次的巨大危機。
他現在心魔還在作祟,他是強行忍下心魔的又一波劇烈反攻,強撐著最後的一點清明意識,趕來都家尋找十二娘的。
在他推開門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他沒有當場被氣到心魔洶湧壯大、無限膨脹,一下子蓋過最後一線理智,使自己這具身體就被心魔奪舍,已經是定力非凡了!
但他終究深深地被心魔所影響。證據除了他那雙此刻已經變得通紅的眼眸之外,還有——
他一言不發,也壓根不再去顧及什麼正道的行事法則,一抬手,就是一道靈符激射而出,殺意凜然。
這時謝琇剛好也微微欠起上半身,想要越過長宵的肩頭看一眼謝玹的情況,卻赫然看到謝玹雙眼血紅,一道靈符脫手,化作銀色流光!
謝琇:!!!
她此刻被長宵半壓在榻上,根本騰不出手來去摸袖中的靈符抵禦。
可是,禍神長宵若是當真如此容易被解決掉的話,也就不會有這一整個故事存在了!
她不憚把長宵的心計往最壞的那一種類型裡去想,心念一轉,就覺得長宵說不定是想故意激怒謝玹、惹得他出手之後,自己再往旁邊一閃,任憑謝玹發出的“流光刃”直接打入她的身體!
這樣的話他可謂是一石二鳥,既能給謝玹的心魔添上最後的一把火,又能解決掉她這個棘手的施咒人——畢竟他可不知道這個“鎖妖符”是將兩個人的命數鎖定在一起的,她死的話他也不能活!
她猜,在此刻的長宵看來,隻要謝玹發出的攻擊竟然將他的小妹妹誤殺的話,謝玹的心魔將當場被激到最強的狀態,謝玹的心理防線也會一瞬間崩潰,即使心魔不去奪舍他,他多半也無心再抵抗,說不定就會變得心灰意冷,束手待死!
而她這個施咒人一旦死去,那個“鎖妖符”就會自然消失,他也可以重獲自由!
多麼完美,多麼惡毒。
他真的是把借刀殺人這一招玩到了極限。
可是,她憑什麼要讓他稱心如意呢?
謝琇眉眼一壓,電光石火之間,她猛地腰腹用力一繃,借勢抬起了一點自己的上身,縮短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在同一時刻,她伸手飛快地探到長宵的頸後,再度環住長宵的頸子。
此時她那隻憑一口氣抬升的身軀氣力已竭,她重重地往後仰倒。
……正好讓她借著這種自然摔落的重力,強行將已經半撐起身子的長宵又重新拉了下來!
那一具屬於年輕男子的身軀再度重重砸到了她的身上。
幾乎與此同時,一聲細小的“嗤”聲響起。
似是什麼銳器刺破血肉的聲音。
長宵的肩背驟然繃直。
他不可置信地垂下眼來望著她。
“你——!?”
謝琇平靜地回視著他,雙手依然狀似親密、實則緊繃地,牢牢箍住他的頸子。
兩人對視了一息。
爾後,他的口中猛地湧出一大口鮮血,噗地一聲,全部噴到了她的胸口衣襟上。
他就活像是渾身一瞬間全部泄去了力道一般,沉重地癱倒了下去。
謝玹怒吼:“……都懷玉!!!”
謝琇被長宵那一砸,險些砸得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她隻感覺自己肺腔裡的氧氣都要被砸得泄沒了,大口呼吸了數次,才算勉強壓下那種窒悶感。
然後,她立刻出聲阻止已經瀕臨暴走邊緣的好哥哥謝扶光。
“哥哥!!”她大聲喊道,聲音一出口才發現尖銳得有絲可怕,像是差點喊劈了嗓子。
她慌忙咳嗽了一聲,調整了一下聲線,道:“……我沒事。”
謝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榻邊,抬手就要去抓“都懷玉”的肩頭,想把他扳到一邊去。
謝琇忙道:“這……這是個誤會,我並沒有怎麼樣!哥哥,你且不要生氣……”
謝玹似是已經憤怒到了極限。此刻他反而壓著聲音,聲線聽上去很平,很沉,有種壓抑之感。
“我不管那些。我隻知道,膽敢在琇琇你麵前造次之人,我一個都不——”
謝琇急忙趕在他崩人設地說出類似“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這種反派台詞之前,把他的話尾截住。
“我真的沒事,哥哥!有事的是他!”
謝玹壓抑著心中肆虐的心魔,聽上去聲音發緊。
“他能有什麼事?中了一記‘流光刃’嗎?”
他站在榻邊,呼吸粗重,鼻翼翕動,那雙血紅的眼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謝琇,那隻單手去扣住“都懷玉”肩頭的右手,五指用力,手背上都繃得綻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