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滿心不解, 但也知道這些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以免激得他惱羞成怒,頭腦一熱, 就要跟她同歸於儘——
哥哥的魔氣還沒有拔除呢!主線劇情還岌岌可危呢!不是死的時候啊!
謝琇暗歎了一聲,好言好語地說道:“我能夠以自己的性命在此立誓,雖然有此咒可以限製和役使你, 但我今後決不會隨意向你下任何有違道義、不通情理、強人所難的命令。若你不去任意傷害無辜之人, 我也不會約束你。若你能做到, 那麼在我死之前, 我會解除此咒, 還你自由。”
長宵:!?
他猶帶著分水色的眼眸一亮,脫口而出:“……此咒還有解除之法?!”
他的話語剛剛說出,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露出了大大的破綻。
剛剛他塑造的那種淒哀可憐的形象瞬間崩解, 他現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小混蛋, 還知道裝乖賣慘, 博取同情,讓彆人放鬆警惕!
果然,他看到謝十二臉上那點微薄的愧疚一掃而空。
她慢慢抿起了嘴唇,直直地盯著他,麵無表情。
然後, 她忽然伸手狠狠將他當胸一推,用力之猛,居然真的把毫無防備的他從她身上推倒在一旁。
她的前襟上現在全是他剛剛中咒和中了謝二郎那一記“靈光刃”之後嘔出的鮮血, 血痕淋漓,看上去又淒慘又狼狽。
就連謝二郎看到她這副模樣,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過長宵現在仰躺在榻上,剛巧能把謝二郎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個一清二楚。
在謝二郎臉上的怔忡變質為心疼之前, 謝十二就隨手拉起了自己的衣襟,將之前半露在外的肩頭遮得嚴嚴實實。現在若不是她衣襟上血痕宛然的話,隻看衣衫的齊整程度,簡直不像是在這間臥房裡剛才經曆過一場生死搏鬥一樣。
她從榻上從容起身,頭也不回地冷聲道:“……你彆想了。就跟著我一起死吧。”
長宵:“……”
他也聽得出來她這句話裡沒當真,隻不過是隨口一句威脅之語而已。但他的心臟還是微微一悸,抽痛了一霎。
他抬手捂住心口,長長歎了一口氣。
……要命。
此番才是真的要命了。
“……好好。”他逆來順受地好脾氣應道。
“我替謝二郎把那點子魔氣拔除掉……然後,我們有話好商量。”
這一下謝十二轉過身來了。
現在他們兩人的位置調了個個兒,他仰躺於榻上,而她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夜色已深,室內燭火搖曳,竟然使得她那單薄的身影顯得有些高大、柔韌、雖飄搖但堅不可摧之意。
像風中的一束勁葦。
她就那麼站在那裡,垂下視線,背光而立,讓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我還可以相信你一次嗎?”許久之後,她問道。
長宵神情一振。
“當然。”他含笑道。
他是世上最強大的妖鬼,是神界敕封的“禍神”,擁有近乎漫長無儘的生命。
對於他來說,乖乖偽裝出良善之貌,就這麼裝上幾十年,一點也不算什麼。
畢竟他可是在九幽深獄之中都能一呆就是一千八百年的禍神啊。幾十年於他而言,隻不過是彈指一瞬。
“我們之間不是有你那個血咒作為連接嗎?”他笑得一派純良,仿佛忽然就大徹大悟,清白純善了起來似的。
“我將不得不忠誠於你,至死方休——這不是你剛剛才告訴我的嗎?”
謝琇:“……”
她俯望著這俊美的青年。
他此刻正大喇喇地仰躺在榻上的錦衾之間,眉眼一派放肆地在她麵容之上流連。
他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那位斯文俊雅、風儀極秀的都懷玉了。
但是他依然擔得起音容兼美、風流蘊藉這幾個字的形容。
或許原本的禍神長宵,也是一位不輸於都懷玉的美男子吧。
倒是她的孤注一擲,把他鎖在了都懷玉的軀殼裡。
不過倒也無妨,等到她在這個世界裡逗留的最後一日,她也依照古籍中記載的那個法子,把這個符咒解開了便是。
從前無人會解開符咒,一是因為妖鬼或凶狠或狡詐,施咒人不可能主動解開符咒的束縛,放它們自由;二是解開符咒所用之法也對自身損耗極重,哪有人肯這樣做,隻是為了釋放自己千辛萬苦捕捉到的妖鬼呢?
謝琇的目光最後落到了長宵的雙眼上。
那雙一黑、一冰藍的鴛鴦眼看上去深邃又神秘,又給本已極度俊美的那張麵孔上多添了幾分妖異之意。